姚清淺醒來的時候,發現在自己已經躺在醫院里了。
她有點失神的看著一片潔白和淡綠的環境,直到門輕聲響動。
她微微偏了頭看去,那個大胡子園丁正拿了個外賣袋走進來。
“醒了?”
他聲音像是低音炮,讓她耳道里幾乎反出了共鳴。她整理思緒,漂亮的淺色瞳在日光下仿若琉璃——繞是園丁見過無數美人,也被她閃了一下心神。
“是你把我帶回來的?”
園丁沒回答,只是自顧自的坐在她病床前,把外賣盒打開——是清淡的粥和小菜。
姚清淺看著不由得輕輕勾起了唇角。這糙漢看起來居然還挺細心:“謝謝。”
說完她有些失神——面對這個胡子拉碴的園丁,她似乎要感謝的還挺多的。
雖然她淪落到現在這樣跟他也很有關系,可很明顯,他并不是她變成這樣的罪魁禍首。
大胡子園丁只靜靜的看著她臉上的神色從淺笑變成茫然,卻沒有出聲打擾。
他其實也有點好奇——他的人生中,從沒去關心過什么瑣碎的事情,何況只是女人。
可她,不禁讓他猜測。她到底會如何做呢?
她似乎跟他之前遇到的那些嬌滴滴的世家名媛們天差地別。他從來不耐煩去理這些人。只有她,讓他產生了這么一點興趣。
所以他才會做這些事情吧,他有點不習慣的看著面前的外賣餐盒——他可從來沒為一個女人做這些事。照顧、關懷……
對他來說,真是陌生又新奇。
病房的門被暴力的撞開,這才把姚清淺從沉思中喚醒。
孫長娟衣著華貴,戴著手指肚大的珍珠串成的項鏈,貴氣逼人的站在門口,臉上滿是輕賤鄙夷:“唷,好一對鴛鴦啊。昨天剛滾完床單,今天就你儂我儂了?”
這話無異于往一個未婚女孩心上扎針。姚清淺臉色白了白,但表情依然鎮定。她扯出一抹諷笑——反正都已經變成了這樣,還怕撕破臉嗎?
“舅媽還真是不放棄任何一個當道德領袖的機會。”姚清淺挑起眼皮,涼涼回道:“看來舅媽年輕時是個規規矩矩的大家閨秀呢。”
這話真真戳了孫長娟的肺管子——當年她瘋狂倒追姚清淺的舅舅,最后把人灌多了來了個一夜歡好,懷上了趙莘莘,這才得以入了趙家的大門。
幾十年了,這件事誰還會在她面前提起?
沒想到這個平時沉默寡言又陰沉的外甥女居然這么伶牙俐齒!
孫長娟恨恨的咬牙,眼風如刀,忽地扯開一個滿是惡意的笑:“看見你這么精神,舅媽就放心了。你外公正要我接你去開新聞發布會,還記得么?”
姚清淺神色一凝,這才想起來昨天趙老爺子的狠話——他說要召開記者招待會,公布她的“喜訊”。
“呵……”
她低低的笑了,這就是她的“家人”。
一旦見她沒有了送出去換利益的價值,就迫不及待的想要羞辱她。
“等等。”她眼波平靜出聲,孫長娟眼中的幸災樂禍擴大:“現在想反悔?門兒都沒有!你就跟這個……”她皺著眉毛看著大胡子園丁,像是在看一坨臟東西:“跟這個下等人——”
“他不是下等人。”姚清淺的聲音涼涼的,下一句卻是對大胡子說的:“你愿意娶我嗎?”
她直直的看著他的眼睛,恍然發現他的眼睛是極深的墨藍色——就像是星空下的海。她聲音平靜:“他不是下等人,他是和我一樣的人。結婚,我也得問他的意思。”
大胡子隱沒在胡子下的嘴角微微的勾起,眼中帶出一絲他自己都沒察覺的柔和:“你愿意嫁嗎?”
“我愿意。”姚清淺認真的回答。他們認識的時間的確不長,但他給了她的,卻是她很久都沒有感受到的尊重和善意。
跟這些所謂的“血緣親人”相比,反而是他給了她更多的溫暖。
大胡子園丁沒再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姚清淺真心的微笑一閃而逝,隨即轉向孫長娟,神色恢復冰冷:“那就麻煩舅媽了。”
下午三點,趙氏的一處辦公樓中。
“……歡迎諸位來到趙氏集團的新聞發布會。”
趙老爺子面沉如水,任誰都能看得出他心情不佳。姚清淺坐在位置上,左邊就是大胡子。她臉色還帶著虛弱的蒼白,大胡子頓了頓,把桌上的水瓶擰開遞給她。
姚清淺感激的笑了笑,接了過來,正聽到趙老爺子譏諷的聲音響起:“……我的外孫女姚清淺與這位,這位……嗯?”
姚清淺向趙老爺子看去,后者正一臉嘲諷的看著他們。
她的眼神瞬間冷了下去——趙老爺子甚至都沒調查大胡子的名字嗎?!
他就是想在這個場合讓他們難堪!
“羅巽。”
低沉的聲音響起,大胡子園丁神色自若的看著姚清淺,仿佛只是說給她聽:“我叫羅巽。”
“羅巽。”姚清淺重復。她的聲音輕輕的,像是片羽毛在他心上搔了一下,癢癢的。
大胡子滿意的點點頭,墨藍的眼深深看她。
那邊趙老爺子見這二人并沒有像他想象中那樣難堪得無地自容,不由得心里沉怒萬分。他冷笑一聲,繼續說道:“相信事情的始末……各位也了解了。”
“我外孫女在……她表姐的訂婚宴上,”老頭子咬著后半句話的幾個字:“與這位……羅先生一見鐘情。”
姚清淺垂下眼簾,對下面或驚異、或幸災樂禍的眼神視若無睹,只小口的喝著水。只聽趙老爺子大聲的宣布:“所以我們決定滿足我外孫女姚清淺的心愿,招羅先生入贅我趙家——”
“什么?!”
姚清淺臉上的詫異不比記者們少,她心中滿是驚怒——趙家欺人太甚,都這樣了還不肯放她走,還要留她在趙家受折辱嗎?!
不僅羞辱她一個,還招呼都沒打就要招羅巽入贅?!
有這么欺負人的么?還不就是看他沒家世、沒背景——
她面色陰沉,霍然就想起身,手上卻忽地傳來溫熱的觸感。
大胡子鎮定自若的坐在原位,只一只手在桌下拉住了她的。跟他粗糙的野蠻人的外表不同,他手指修長有力,力道溫柔卻不容拒絕的扣著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