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語芙緩緩地說:“我會原諒你的。可是,我會很難過。”
從三年前開始,夏語芙在這個世界上,就只剩下夏文軒一個親人了。
如果她僅剩的親人還騙她,她真的會很難過。
夏文軒笑了笑,忽然間轉了話題:“同理,你不肯告訴我實話,騙我說你沒事,我也很難過。”
夏語芙才反應過來,原來夏文軒是想告訴她這個道理。
她笑著搖搖頭:“六年了,哥,我已經放下了。雖然偶爾還是會難過,但這是正常的。所以,你不用擔心,真的。”
這套房子,是夏語芙的父母幾年前給夏語芙準備的嫁妝。
夏語芙站在空蕩蕩的客廳里,幾乎還能聽見父親的聲音。
“等我們家語芙長大了,找到了心愛的人,爸爸就給你準備一個風風光光的婚禮,讓你高高興興地嫁出去。”
可是,他們再也不能看到她披上婚紗嫁做人婦了。
“語芙。”夏文軒走到夏語芙的身后,“要不,我們換個地方住吧。”他知道,這個地方容易勾起夏語芙不愿再憶起的往事。
夏語芙搖搖頭:“我就住這里。”
這個地方,會時時刻刻提醒她,父母是因為她而意外身亡的。
“隨你吧。”夏文軒嘆了口氣,“但是你記得,如果不想再住了,要跟哥講,我們馬上就換。”
夏語芙點點頭:“哥,我先去洗澡睡覺了。你也早點睡。”
在浴缸里放滿水后,夏語芙泡進了溫溫的水里。
她閉上眼,讓身體放松下來。
可是,腦海中卻不由自主地掠過那些血淋琳的過往。
“夏語芙,穆對你,不過是一時興趣而已。現在,他玩膩你了,你識趣點自己離開他,還能留著最后一絲尊嚴。”
當年那個女人這樣勸她,可是她沒有聽。
自己非要提著最后一絲尊嚴走到穆爵言面前——
“你懷孕了?想用孩子來綁住我么……與我何干!”穆爵言絕情的話語仿佛在耳邊。
她就這樣的讓他踩在腳底,碾成齏粉,只有這樣才愿意相信她是真的在被玩弄過后,被穆爵言拋棄了。
曾經那樣狂熱地追求,曾經那樣盲目地把自己交付出去,用稚嫩的身軀輾轉承歡,以為這樣就能永遠留在他身邊。
可最終一句“膩了”就把她打入了地牢,讓她的父母為此付出了生命。
“緊急報道:A市直飛倫敦的TH320航班失聯”
“夏氏集團董事長及夫人乘坐TH320遠赴倫敦,不幸遇難,夏氏陷入空前危機”
是她害死了爸爸媽媽,如果不是她,他們不會來英國,不會乘坐那次的死亡航班。
她十八歲失去穆爵言,去了英國。
八個月后又失去和他最后的關聯。
十九歲因為穆爵言害死世界上最愛她的兩個人。
倫敦的天氣陰晴不定。
她恍惚覺得天永遠都在淅淅瀝瀝的下著雨,天總是黑得特別快,黑夜總是格外的漫長。
每個晚上看著父母的遺像,她都恍惚覺得天永遠不會亮了,永遠不會了。
她想死。
她也確實做了。
可最后被夏文軒拉了回來。
“爸媽來看你是希望你活下去,希望你放棄穆爵言開始新的生活!夏語芙,你覺得你尋死就可以贖罪了嗎?”
“語芙,哥哥求你,不要再傷害自己了。要是連你也走了,我怎么辦?我已經失去爸媽,不能再失去你了。”
“要是你敢尋死,我保證先你一步從頂樓跳下去!反正挽救夏氏也沒有任何意義了!”
她撲到夏文軒懷里大哭,保證自己會活下去。
她每天乖乖去見心理醫生,床頭柜上擺著很多很多的藥,大大小小的瓶子,清一色的白藥丸,吞到胃里。
有時候突然反胃又吐出來,眼淚也隨著涌出。
她想找一個黑暗的角落躲進去,永遠不要再出來,永遠。
有長達半年的時間她無法入睡。
一閉上眼睛,她就會聽見飛機爆炸的聲音,“轟”的一聲,仿佛要把天空都震裂成兩半,火焰在空中騰地燒起來,飛機解體,墜入海洋……
她看見了爸爸媽媽。
他們是那么驚恐,他們緊抱著彼此,卻也逃不過喪生的命運。
都怪她。
痛哭著從噩夢里醒來,有時候是兩點,有時候是三點。
她在黑暗中抱著被子想起穆爵言。
聽說他在國內風生水起。
聽說他和某當紅明星的緋聞沸沸揚揚,狗仔拍到他們在挑鉆戒。
她被黑暗攫住無法掙脫的時候,他在光明盛處春風得意。
他確實是有風生水起的能力的,但她的不幸,一半是咎由自取,一半拜他所賜。
她恨穆爵言。
她用了那么多年來把自己從一個重度抑郁癥患者變成正常人,她那么拼命地去學習那些枯燥的金融股票知識,為的就是重新站在穆爵言面前。
沒關系。
她的余生還有很長。
長到——
她可以親手抹平那些深刻的仇恨和恥辱。
她無聲的笑了笑,只怕哥哥,還不知道自己回來的真正意圖吧?
想著,夏語芙往浴缸里縮了縮,讓自己整個人連著頭都進入了水里。
只有用這種方法,她才能把穆爵言從腦海中驅趕出去。
穆爵言還在回家的路上,車子上了高速公路的時候,他撥通了從小到大的好友兼助理池新宇的電話。
“喂?”池新宇在酒吧,他的聲音和嘈雜的背景音一起傳入穆爵言的耳朵,“你不是在世紀華庭嗎?給我打電話干嘛?”
穆爵言一個字的廢話都沒有,命令道:“到我家去,馬上。”
“你要對我做什么?”池新宇語氣防備,“我警告你,我性取向正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