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您是指哪一句？”路綺笙試探著問。

　　“你剛才說這西蘭花，怎么了？奶奶老了，沒聽清。”薄老太太垂著眸子，卻氣勢逼人。

　　“我……”路綺笙頓了頓：“薄涼！你做的這是什么啊！西蘭花炒得這么綠，還要不要人吃了？！”

　　“……”

　　西蘭花……不本該就是綠色的么？

　　路綺笙說完，悄悄看了薄老太太一眼，后者臉色果然不如方才那么僵著了。

　　“整整一桌，竟一道能吃的菜都沒有。”路綺笙見奶奶不動筷，加嘴道。

　　薄涼笑里藏刀：“是，老婆說的對。”

　　這幾個字怎么聽都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嚇得路綺笙雙腿一軟，若不是坐在椅子上，只怕早就跌到地上了。

　　“奶、奶奶……”路綺笙結巴著向薄老太太求救。

　　“怕什么！”薄老太太一抬眼，怒其不爭：“他還能把你吃咯？他敢！”

　　他還真敢啊，奶奶……

　　“就、就是，你敢……”路綺笙學舌，卻不敢去看薄涼，即使是這樣別著頭，也依舊能感受薄涼不悅的目光凌遲。

　　“但、但是奶奶，現在已經這么晚了，再讓薄涼重做，肯定得拖到半夜了。對身體不好，不如咱們先委屈委屈，明天再好好練練他的廚藝？”

　　“薄涼，你聽到沒，你老婆說你速度慢。”

　　我、我我我不是這個意思啊……

　　“是，我以后會盡量快。”薄涼見薄老太太重新拿起筷子去夾菜，幫路綺笙夾了一塊牛肉放進碗里，笑得溫柔極了：“委屈老婆了。”

　　這笑有毒……路綺笙在心里默默哭泣，只盼薄涼秋后算賬且秋后巧巧的全忘了。

　　“也不是……那么委屈……”路綺笙嘿嘿干笑，心虛得很，夾起的牛肉因為心不在焉而順著筷子滑落到裙子上，染上了一大片的油漬。

　　薄涼拿起紙巾幫路綺笙擦了擦，嘆口氣：“你啊……”

　　語氣里是說不出的寵溺。

　　即便是明知薄涼是在奶奶面前做戲，路綺笙也難免臉頰一紅。

　　“油漬最不能留。”薄老太太突然開口，一句話說得路綺笙和薄涼二人都愣住了。

　　“啊，那我現在就去換下來？”路綺笙準備起身。

　　“薄涼，先幫綺笙洗了，再來吃飯吧。”薄老太太往嘴里遞了一口米飯，即便頭發已然花白了大半，卻依舊優雅得體。

　　“不用了。”路綺笙站起身，擺手：“我自己揉一揉就好了。”

　　薄涼也站了起來，抓住她的小手，揉了揉她的短發，唇角微微向上揚起：“就知道在奶奶面前逞能，你哪兒會洗什么衣服。”

　　路綺笙剛想反駁，便被薄涼一個眼色把到嘴邊的話打到了肚子里，一轉彎道：“是哦，平時家里的衣服都靠你解決呢。但這條裙子這么貴重，我們還是送到干洗店去洗吧……”

　　“怕什么，洗壞了重買一條就是。何況薄涼常洗衣服，這點小油漬，不至于把衣服洗壞吧？”

　　“奶奶說的是。”薄涼笑容溫潤，就像一塊精雕的璞玉。但在路綺笙眼里，這笑里藏刀，黑暗得很。

　　路綺笙走在前面，薄涼跟在后面，拐進臥室之后拿了一件寬松的衣服，走進衛生間換好，萬分忐忑的把裙子交給薄涼。

　　薄老太太身邊一直跟著的倆保鏢上樓來催，路綺笙也不及跟薄涼說點什么，就乖乖的跟在壯漢身后回到了餐廳里。

　　坐在座位上向洗衣房張望了好幾眼，才心不在焉的夾了青菜放進嘴里。

　　“怎么？不放心？”薄老太太語調淡淡，聽不出什么情緒。

　　“怎么會。”路綺笙扒拉兩口米飯。

　　薄老太太放下碗筷：“我吃好了，你慢慢吃，不著急。”

　　“不不，我也吃好了。”路綺笙咽下嘴里的飯，將碗里最后一口米飯吃進嘴里，也跟著站了起來。

　　“嗯。”薄老太太聲音驟然拔高：“薄涼，磨嘰什么呢？等著你洗碗呢！”

　　“馬上來，奶奶。”薄涼看了看擺放了大半個柜子的洗衣液，實在不知道該用哪個，最后索性把整條裙子扔進水里，每樣洗衣液都倒了半蓋子，戴好橡膠手套，開始揉。

　　才沒幾下，水池便被密密的泡泡擠滿，并溢了出來。

　　什么情況？

　　薄涼站在原地思忖片刻將水全部放掉，重新加水，泡泡氣勢卻依舊不減，反而越來越多。

　　水太少了？

　　…………

　　另一邊，坐在奶奶旁邊和奶奶一起看電視的路綺笙躊躇了幾秒，試探道：“奶奶，您打算什么時候回去啊？”

　　“怎么？想趕我走了？”薄老太太目不轉睛的看著電視，里面環環和陛下初遇，一場大雪印著梅花，美的驚心。

　　“怎么會呢……”路綺笙調動整張臉上的細胞，笑的甜美可人：“我只是想知道，奶奶打算什么時候回去而已。”

　　“就算你有心想長留我在這里，我也沒有功夫在這里呆。”薄老太太摸摸她的腦袋，這個孫媳婦著實乖巧得討人喜歡，若不是性子這么軟弱，像扶不起的阿斗，她也不會這么操心了。

　　“奶奶您還有公事要辦？”路綺笙眼睛瞪得大大的，十分可愛。迅速在腦海當中腦補了薄老太太老當益壯，風云商界，一代傳奇的故事。

　　“確實是有事。”薄老太太點頭。

　　路綺笙立馬追問：“什么事情啊？”是收購哪家難纏的小公司，還是又有一筆幾千萬的合約要談，還是公司內部出了內鬼，大家化身福爾摩斯，通過蛛絲馬跡抓內鬼？

　　“我和幾個老朋友約了……”薄老太太頓了頓。

　　投資重大項目？路綺笙好奇的眸子亮亮的，緊盯著薄老太太。

　　“一起打麻將。”

　　“……”路綺笙立馬像泄了氣的皮球，雖然雙眼里難掩失望，但也依舊笑的甜甜的：“老人家有點個人愛好，也是不錯的。”

　　“所以啊，我走了以后，就全靠你自己爭氣了！”薄老太太嘆口氣，怎么總覺得她自己爭氣的路漫漫呢？

　　“我會的。”路綺笙點頭，拍著胸脯保證。

　　薄老太太欣慰一笑，不到兩秒，便瞬間變臉：“薄涼！換成別人連兒子都能生出來了，你一件衣服還洗不好嗎？碗筷都等著你去洗呢！墨跡什么呢？”

　　路綺笙著實被這突變的態度嚇得不輕。

　　“來了，奶奶。”薄涼萬分艱難的把裙子擰干，看了看油漬處一點沒見消的，干脆倒了漂白水在上面，然后找來衣架掛好。

　　滿是泡沫還滴答著水滴的裙子便算是……洗好了。

　　薄涼扔掉橡膠手套，去廚房洗碗，路上還要被薄老太太埋怨。

　　廚房里一陣噼里啪啦的響動，震得整個別墅都顫了顫，半小時后，總見薄涼從廚房里走了出來。

　　“洗好了？”薄老太太問。

　　“嗯，已經洗好了，奶奶。”薄涼回答的畢恭畢敬。

　　“走，咱們去看看。”薄老太太給電視按了暫停，拍了拍路綺笙的胳膊道。

　　“哦，好。”路綺笙便起身，跟在薄老太太后面，看著剛剛放進碗柜里的碗。

　　才剛拿出一個，薄老太太便怒道：“這就是你洗的碗？”

　　“怎么了？”薄涼不解，路綺笙也跟著湊過來看，看來看去也沒看出什么不妥。碗都洗干凈了，也都用白布擦過上面的水漬，哪里不好了？

　　“你讓你媳婦說，這碗洗的怎么樣？”薄老太太把碗塞進路綺笙的手里說。

　　奶奶您真是會甩鍋啊……

　　路綺笙拿著碗，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最后索性盯著碗看了一圈，然后干咳一聲：“你這洗的什么啊！”

　　“怎么了？”薄涼問。

　　我怎么知道怎么了啊！摔！

　　路綺笙撓著小腦袋想了想，然后把碗塞進薄涼手里：“你自己看！”

　　薄涼看了看：“沒什么問題啊。”

　　“這么大的問題你還說沒什么問題……”路綺笙說得底氣不足，挪著步子向薄老太太那邊靠了靠，像是這樣就能有底氣一點：“我說有問題，就是有問題！”

　　“……好吧。”薄涼無語。

　　“奶奶他承認了，怎么辦？”路綺笙求救般的望向薄老太太。

　　“還能怎么辦，重新洗！”薄老太太說得理所當然。

　　“那重新洗吧……”路綺笙有些心疼薄涼，真懷疑這個孫子是從外面撿來的。

　　沒吃幾口飯就被使喚去洗衣服，才洗完衣服就叫來洗碗，洗完了還要重新再來，真苦……

　　路綺笙跟著奶奶一起走出廚房，總覺得薄涼殺人一般的目光透過了墻壁直勾勾的射在自己的身上，怎么都不自在，便先跟奶奶道了晚安上了樓，洗好澡之后悄悄默默的走到陽臺看薄涼洗的衣服，才剛剛走進去便被香的有些刺鼻的洗衣液味道逼得差點沒吐出來。

　　捏住鼻子強忍住，前后翻看了一下，手上便粘乎乎的，全是沒有洗干凈的洗衣液。被油漬沾到的那一塊連帶著周邊的一大片，都發著詭異的白。

　　“衣服殺手……”路綺笙在心里感慨，然后躡手躡腳的繞過薄老太太，回到臥室。

　　等到都稍微有了困意了，才聽到門響動的聲音。路綺笙立馬打起精神，跑到門口去迎接薄涼，笑得諂媚：“土豪，您回來了。”

　　果然，薄涼黑著一張臉，好看的眸子里全是殺氣。

　　嘎嘎嘎……路綺笙心里打顫，為薄涼倒了一杯熱茶：“土豪，您辛苦了，您喝茶。”

　　“不敢。”薄涼一把推開，自己倒了一杯：“您是老婆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