墻上的時鐘指向凌晨三點一刻的時候,門外終于傳來了汽車的鳴笛聲。
對方買家,也就是所謂的‘婆家’來接我了。
我爸緊緊攥著我的手,捂著臉失聲痛哭,老淚縱橫。
對他來說,可謂嫁女與喪女,是一齊來的,他能為我這樣哭,我已經知足了。
“爸,你還記得我媽的樣子嗎?我就要去見她了,你有什么話想對她說嗎?”
“……”
我爸捂著臉又哭了一陣子,直到繼母帶著人沖進來抬我走時,他才拼了命的朝我喊:“素媛,素媛,是爸對不起你們母女,是爸爸對不起你們!”
抬我的是幾個壯漢,叮叮咣咣像抬一只大箱子似的用力且絲毫不顧及我,我在小床上被顛來顛去,幾乎昏死過去。
繼母拽著我爸的手,跟在后面奔出來,我以為繼母良心發現要送我最后一程,卻原來,她只是拖著我爸去找對方主事的人要尾款。
“人可是讓你們活著拉走的,說好的多加五百塊營養費呢?一共還得再給我三萬五千五,少一分都不行!”
繼母擋在車前要錢,我爸別著臉不敢看我,等繼母數完錢后,我爸拉著她讓開道兒站在了一旁。
車開動時,不知誰喊了一嗓子:“放鞭炮!”
嫁女放鞭炮是慶祝,喪女放鞭炮是除晦氣。
繼母大抵是后者。
噼里啪啦的鞭炮聲伴隨著拉我的車開出了我從小長大的家,即將把我送向墳墓。
我閉上眼睛,心知,我現在可以死了。
卸了最后一口氣,心無旁騖將身體和心靈完全放空。
感覺車輛顛簸走了很久,從深夜走到黎明,再走到清晨,直到聽到嘈雜的早餐叫賣聲和學生上學的嬉鬧聲,車子才停下來。
我躺在簡易的擔架上,通身被蒙了黑布,能聽得到周圍的聲音,卻什么都看不到。
“怎么去了這么久?路上沒事兒吧?”有人問。
抬我的幾個里,有人隨口回答:“沒事兒,天黑,開的慢。”
“別耽誤了十二點的圓墳吉時就行,主家都等著呢,快抬進去吧。”
“誒,你們幾個等等,把這些個紅花別衣服上再進去。”
“新娘子來了,讓一讓,前面,架好板床了沒?”
“慢著點,慢著點放,這新娘子還有一口氣。”
“這邊先放,你們那頭掀高一點……”
場面應該是亂糟糟的圍了很多的人,我被左顛右晃放在一張什么都沒鋪的硬板床上,身上依然蒙著黑布。
過了會兒,有人掀開黑布喂了我一些水,迷蒙間,我看到一個面容和善的大媽,便牽了牽嘴角沖她笑了一下算是打招呼吧。
可沒想到,她驚叫一聲,直接嚇的把水碗都摔了。
又是一團騷亂之后,我的雙腿和雙手被捆上了麻繩,還聽到她們嚷嚷:“捆緊點兒,再緊點兒,省的她再詐尸嚇人。”
詐什么尸?我還沒死呢好嗎。
過了會兒,外面開始吹嗩吶和擺靈堂燒紙錢,各種煙灰充斥在屋子里,我忍不住輕輕咳嗽。
很快,便有人過來罵我。
“死丫頭,你給我撐著這口氣,吉時一到就讓你給我們家少輝陪葬!”
我一愣,少輝?
“就是因為你,老娘的兩個兒子,一個死了,一個離家出走怎么都不肯回來,鬧的我們幾乎家破人亡了,還花四萬塊錢買你,真是便宜你那個死鬼后娘了!”
腦子里猛然閃過一個身影和罵人的聲音,這才反應過來,罵我的人竟然是譚云輝的媽媽。
剛剛她說的給少輝陪葬,應該說的就是譚云輝的大哥譚少輝了,可,譚少輝死了嗎?什么時候死的?
難不成?難不成我所謂的婆家是譚云輝家?
難不成我所謂的陰婚老公是譚少輝?我要成為我愛的男人的陰婚嫂子?
難不成我死后要和那個幾乎侵犯了我,毀我高考毀我一生的男人合葬?
不!用她媽媽的話來說,是陪葬!陪葬!
“譚,譚云輝。”我輕咳一聲低低的喚出他的名字,眼淚瞬間奔涌而出,我,我想他,很想!很想!
這時,外面一陣腳步聲和叫嚷聲傳來。
“少輝媽!少輝媽!快,快,你家云輝回來了!你家云輝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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