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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滿是漏洞

作者:揚州半仙? 更新時間:2016-06-26 21:38:39? 字數(shù):4093字

  “哦?”老夫人在下人搬來的玫瑰椅上坐下,似乎是預備要好好聽一聽重意歡的說法,“你覺著這偶人上邊還會有什么問題,你只管繼續(xù)說下去,若真是有人陷害咱們重府嫡孫,我自然明明白白的還你一個公道?!?br />
  “老夫人,但假如扯了謊呢?”四姨娘搖扇看向上座,又看向下方的重意歡,“如果扯了謊,再加上用厭勝之術(shù),祠堂懲罰怎么著也要五十鞭刑吧?這巫蠱詛咒之術(shù)骯臟不堪,用在老夫人和大夫人身上,簡直就是用心險惡,是個大大的過錯……加之不說真話,若是老夫人這樣還要包庇,怕是不能服眾??!”

  重府長幼規(guī)矩森嚴,如果有人觸犯了規(guī)矩,就要進祠堂受刑,這鞭刑就是刑罰中的一種,也是重府祠堂刑罰中最重的一種。鞭子用的不會是普通的鞭子,而是帶了倒刺在上方的長鞭,行刑前會沾過鹽水,一鞭下去,帶出皮肉,即可見骨。

  這四姨娘上來就提五十鞭刑,明擺著就是想要她的命。

  重意歡聞?wù)f,挑了挑眉梢,輕輕一笑,“四姨娘不用擔心,若是我有什么地方扯了謊,這五十鞭刑,不用祖母懲罰,我自會去祠堂里領(lǐng)下來受了?!?br />
  四姨娘撇了撇嘴,“但是到時候五小姐還要賴賬呢?”說罷目光斜向上方的老夫人,又是冷聲道:“老夫人莫不是又覺著五小姐是重府嫡女,想著要留分情面,再讓五小姐來這么一出戲,嘴巴啰里啰嗦的說些無關(guān)痛癢的東西,然后稱作辯駁真相,還一個公道?”

  老夫人睇她一眼,并未講話,但眼底已然是陰森森的一片。

  大夫人看此景,啟唇道:“若此事真是意歡做出來的,我當?shù)谝粋€不能饒過她!別說是五十鞭刑!我還必須讓她游街示眾!”

  四姨娘勾唇一笑,看向重意歡,眼底滿是得意。

  “若這事證明了是別人故意陷害意歡,就還希望大伯母將這刑罰一五一十落到真兇身上,畢竟意歡到底也是三房嫡女!”重意歡昂首一笑,對老夫人和大夫人福了個身,將兩個偶人身上的黃巾一塊拿了下來,一下抖開,道:“這黃巾咱們重府極其少見,因為黃巾多在祭祀上用,只有府上逢了節(jié)日,每房才能分上那么一匹,我前兩月過節(jié)時就得了一匹。而那一匹黃巾料子,我因嫌棄讀書時椅子坐著難受,枕頭硬睡不好,就讓錦宜拿了黃巾逢了六個枕頭,料子已經(jīng)用了個一干二凈,不可能有多余的留下來做這詛咒行文之用。祖母若是不信,可以讓人回葉滿園,去意歡屋中,將那六個個枕頭抱來拆了,再將那針線籃子里絞出來的料子一并拿過來,量量布料可曾有剩這十二寸出來。”

  她前世受寵又軟弱,但學東西背書是尤其快的,聽母親說,自己五歲時去聽大房的嫡兄背書,兄長未能背下,她卻已經(jīng)倒背如流。

  嫁給季宇琪后,父親過世,她總回不來江南,就總是將以前在重府的生活思來想去,一遍一遍,久而久之,事事已然爛熟于心。

  這黃巾做枕頭時發(fā)生過一件趣事,她的另一個丫頭錦桃因為瞌睡,將枕頭與自己的衣擺縫在了一起,她因此記了好一段時間,在季宇琪府上總是拿出來同錦桃錦宜打趣。

  沒想時隔兩世,她居然在這樣的時候?qū)⒋耸履昧顺鰜?,做了證據(jù)。

  “你去葉滿園將那六個枕頭拿來,丈量尺寸,看看是不是如同她所說?!崩戏蛉藢ι磉叺逆九當[了擺手,婢女福了福身,領(lǐng)了命令往葉滿園過去。

  四姨娘瞧局勢越發(fā)不對,心中焦急,但此事鐵證如山,她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要說些什么,只能忍下作罷。

  “還有這偶人中的棉絮?!敝匾鈿g手指捻了捻偶人的身體,從頭上拿下簪子插入偶人的身體內(nèi),挑開外邊的布料,露出內(nèi)里的棉花,“這棉絮的質(zhì)地,柔軟,可見是揚州出產(chǎn)的棉絮,而意歡房中所要用到的棉花,是每年從塞北運來重府的北疆棉,與大伯母房中所用一致,都是上乘棉絮。而算到錦宜等人,那也會用河南出來的,我們重府大婢女,用度的料子都是由祖母規(guī)定的,不可能會用揚州的棉絮?!?br />
  “揚州棉?”老夫人聽言,蹙眉疑惑,“你為什么能分辨得清這些的東西?!”

  “祖母忘了么?”面對老夫人帶著怒氣的不解,重意歡傾唇,“父親前些日子不是想著要去做布坊染織的生意?那會兒父親在家研究棉花染織出來的布料,要分辨各類棉花,我?guī)透赣H打下手,也就學會了一些。”

  重意歡話音才落,四姨娘便在那兒譏笑著嘀咕了起來,“揚州棉也有可能是你與三老爺學的時候,與三老爺要來的??!拿質(zhì)地做借口,五小姐,你這是早上沒睡醒,一心一意挖坑給自己跳?”

  “沒錯,你父親要熟悉這些,須得拿棉料回來好好研究,才能知曉有什么區(qū)別,好或壞,你若是在他將棉花帶回三房園子里時,同他拿了一點過來做這樣的事,也不是不可能。”安氏接過四姨娘的話尾,“想想若是你父親知道你不成材的做了這樣的事情,還不得被你氣死。”

  “四姨娘、安夫人?!敝匾鈿g看向她們,莞爾,“你們可莫要說笑話,這揚州因為三月大雨,棉料已經(jīng)斷缺好長一段時間了。”說著重意歡從偶人身子里夾出一束棉花,“這偶人身體里的棉料雖有沾染了泥水,但可判斷是今年一月就入了府的料子,意歡是上月與父親學看料子,當時棉料還是跟父親一塊去庫房里去看的,可沒拿回園子里,若是我想得到這揚州棉,還得入庫房去偷,可庫房文伯日夜守著,連一只小蟻都進不去,更何況是我這活生生的一個人呢!”

  文伯是老夫人的親信,跟著老夫人數(shù)年,可謂是絕對的忠心耿耿。老夫人交代了文伯要做到的事情,文伯一準是做到無可挑剔。就像這重府的庫房,文伯守了二十年,一次東西也沒丟過,哪一房用度多了,多了多少,哪一房用度少了,少了幾分,文伯都知道。

  在文伯手下胡來,重意歡是絕對沒有可能做到的。

  “你也可以讓你的奴婢從外邊買來,畢竟缺貨是缺貨,但這樣的東西,難免有些鋪子里還是有庫存?!崩戏蛉说椭?,神色晦澀不清,撫摸著手上的翡翠戒指,干燥的唇齒間沙啞的帶出一句話來。

  “祖母?!敝匾鈿g輕緩地一笑,“我們重府可是江南第一大戶,我是重府嫡女,雖不如長姐名聲在外,但至少各大商戶也認得孫女這張臉,認得錦宜錦桃兩個婢子的,若是孫女真的遣了人,那祖母盡可派人去坊市一問,商戶們總是會記下是何年何月何人買了庫存里的東西?!?br />
  “五小姐又在挖坑給自個兒跳?!彼囊棠飺u了搖折扇,“那些商戶知道你是重府的五小姐,反而更加不會實話實說,畢竟是……貴女!”

  看老夫人眉梢微微一動,重意歡低眼,笑道:“四姨娘這意思,是說在重府,我比祖母還厲害,能夠讓商戶們面對祖母派去詢問的人,還能撒謊么?”

  四姨娘被噎住,一句話也說不清,只能咬著唇,垮著嘴角。

  見四姨娘再也無話可說,重意歡一下撇開眼,扭頭看回老夫人,又道:“祖母,這有問題的還不止是這個地方呢。”重意歡在偶人上看了看,嗅了嗅那寫了老夫人生辰八字的黃巾,將黃巾呈起,“比如這用來寫字的墨。”

  眾人奇怪的看向重意歡,這寫字的墨,難道不都是一樣的?這上面還有文章?

  疑點一個個的被重意歡提了出來,大夫人眼中冷光泛泛,藏在廣袖下的手不由握緊成拳。

  “起來說話。”老夫人抬手,讓重意歡從地上起來,又招手讓人將黃巾拿上來,可左瞧右看的,也沒見這墨水有什么稀奇的,“你倒是給我說說,這上邊的問題?!?br />
  錦宜將重意歡扶起來,重意歡眼角撇過錦宜臉上那片紅腫,眼中暗色一翻,臉上便掛上一笑,“祖母不知道記不記得,去年年尾的時候,意歡在宴上說過,父親從塞北給意歡帶了一個小玩意兒,叫飛鷹墨?!?br />
  話落地,那廂四姨娘和安氏對視一眼,不言不語,卻重意歡瞧見了雙方眼底的驚愕。

  老夫人一直讓她說清疑點,但從未流露過一分對于自己這個嫡孫女受陷害的憤怒,由此,重意歡忽然明白,老夫人不是不知道這件事情是誰所做,而是想包庇主謀,包庇她的侄女——大夫人。

  若她在疑點上直接點清是大夫人所為,諸事都是大夫人所做,那么,最終這件事情受罰的還是她。被拉去游街浸豬籠的人,將沒有改變。

  重生一世,不是讓她白白將選擇的機會葬送掉的,所以,她從始至終,都在把四姨娘與疑點綁在一起。

  “飛鷹墨被帶進圖尹,一直都是京城中的達官顯貴用的人多,尋常百姓因著價格高昂,負擔不起,并不使用,故,除了名門望族的嫡系子孫或是位高權(quán)重者,并不知道這飛鷹墨到底有什么樣的特質(zhì)。”扶著錦宜,重意歡啟唇道,“而孫女在得到飛鷹墨開始,就沒有再使用過這圖尹大家嫡女用的桃花墨,用度上也不曾去領(lǐng),庫房有記錄,祖母可傳文伯過來,當庭一問就能知道?!鳖D了頓,重意歡又將話題帶回到這黃巾上的墨水來,“飛鷹墨無味無香,但在行文二日后便會有一種沉木的味道??蛇@黃巾上,所用還是桃花墨,所散發(fā)的香氣依然還是桃花香,并非意歡所用的飛鷹墨!”

  “五小姐,光憑墨水可不能說明什么,桃花墨更是隨處可見,若是你有意從別的地方拿來或買來,也不是不行……到底這也是詛咒老夫人和大夫人呢,不小心點怎么可以?”四姨娘掐著扇子搖了搖,面上悠哉,但也唯有她自己曉得,她內(nèi)里的衣衫已經(jīng)徹底濕透了。

  “四姨娘,我從去年十一月起,便再沒有用過桃花墨,即是母親父親姐姐所用的墨水,也都是父親從塞北帶回來的飛鷹墨!用度上皆可查到!”重意歡羽眉一動,嫣然道:“我這飛鷹墨,是戰(zhàn)神長子祁蓮昭送給父親的,父親轉(zhuǎn)送給我,不說是我,就算是大姐二房得了,想必也要天天用著。”

  “若是大家覺著我是用了買回來的,那便一樁樁一位位的查下去吧,若真的是我所為,我立時在這兒自刎謝罪!絕無二話!”

  正了正神色,重意歡見著方才去葉滿園拿黃巾枕頭的奴仆已經(jīng)回來了,便先噤了聲,等著下人將枕頭拆了,丈量布料。

  錦宜的繡工極好,眼見著枕頭被下人拆開,重意歡還有些心疼。但這并非是心疼的時候,能不能逃過這一次算計,也就靠著這幾樣玩意兒來幫忙了。

  “回老夫人,這黃巾剛剛好,并未少去那些做偶人的十二寸布料?!辨九斨娙说拿媪亢茫戏蛉嘶貜?。

  老夫人頷了頷首,見下方重意歡張口閉口,欲語還休的模樣,眉峰一簇,“意歡,你是不是還有什么話沒有說完?”

  重意歡猶豫了一下,看了看手上的偶人,徐徐的點了點頭。

  見她這樣,老夫人擰眉,“你說就是?!?br />
  眼睛掃過那方站著的大夫人、安氏,以及四姨娘上官氏,看了看扶著自己的錦宜手上滿是被推倒后蹭到砂石被劃破的傷痕,她唇梢?guī)鹨唤z冷意。

  不抓主謀的大夫人,她也必要嚴懲這一同害她,害三房的幫兇!

  咬了咬唇,她將偶人身上釘著的銀針拔了下來,夾在手指間搓了搓,垂下的眉眼里藏匿著凌厲.她翕動唇畔,不確定的說道:“意歡以前總是出去玩鬧,瞎吃東西,總是吃壞肚子,發(fā)熱難受,要做針灸,算是見過不少次銀針,但是意歡怎么看,都覺得這不是普通的銀針,而是上次意歡與母親來看祖母的時候,好奇拿來看的梅花銀針……”

揚州半仙(作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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