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陰婚，就是給死人說親，不管是活人還是死人，嫁過去都只有一個結局。
等于是拿錢買一條命。
李婆子一臉駭然，江梅子見狀，慫恿道：“娘，就不說我的嫁妝了，三哥讀書可是耗錢的很，筆墨紙硯，每年的束脩，還有夫子的節禮，哪一樣不要花錢？咱不幫著他把錢攢夠，他拿啥讀？”
說起小兒子，李婆子不吭聲了。
她這輩子最大的心愿，就是盼著小兒子能出人頭地。
見她神情有所動搖，江梅子繼續鼓動：“娘也看到了，江小禾那死蹄子要翻天了！一身反骨噌噌冒，不趁現在趕緊把她賣了撈一筆錢，等翅膀真硬了，你可就要人財兩空了。”
頓了頓，又道：“而且娘你想啊，等咱們把這死丫頭處理掉，秦氏那沒主見的軟包，還不是任由你拿捏？到時候依樣畫葫蘆，又能得一筆，就是小墨......小墨就算了，畢竟是大哥的骨血。”
其實按照她的想法，江小墨也是能換錢的。
那孩子隨他娘，五官生的好，不說多少，三四兩應該是沒問題的。
但大哥就留了這一根香火，娘不會聽她的。
不想李婆子卻下了狠心：“要賣都賣，還留一個干啥？”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她獰聲道：“他娘和他姐都不在了，小兔崽子指不定心里咋恨呢，養不熟留著是禍患！就按你說的辦，先把江小禾那小蹄子賣掉......等過個三五天，再把那娘倆打暈了一塊兒拉出去，對外就說去投奔閨女和姐姐了。”
“不過那死丫頭倔的很，怕是不會乖乖去送死，得想個辦法。”
江梅子沒想到她娘不但同意了，連后面一連串都想到了，又驚又喜，忙道：“這個簡單，到時候提前給灌一碗藥，反正那邊配的也是陰婚，死活不論。”
“這主意好，就這么定了！”
正說著，麥秸垛后面忽然傳來一聲響，娘倆嚇了一跳，連忙去看。
一個頭上包著塊藍布巾的婦人正蹲在田埂邊挖野菜，
娘倆頓時長長松了口氣。
李婆子啐道：“呸，死聾子，嚇我一跳。”
江梅子也一臉嫌棄的說：“扁娃子他娘咋跑這挖野菜了。”
“那誰知道。這死婆娘跟村里誰家都不來往，就跟個野鬼似得，甭理她。王媒婆那邊你得趕緊說一聲，這么好的事，可不能讓別人搶了去！”
“放心吧，我這就去跟她回話。”
一邊說一邊往回走。
等娘倆的聲音遠了，婦人這才將竹筐最上面一層亂七八糟的野菜拿出來丟掉，露出兩條大青魚。
這是東家剛剛釣上來的魚，中午要吃的。
她挎起那個裝魚的竹籃往家去，面色平靜的像泥雕。
直到靠近家門口聽見孩子的哭聲，婦人死水般沉寂的臉上這才起了波瀾，疾步朝里沖，先抱住頭臉漲紅哇哇大哭的幼童，才轉頭問旁邊的老婦。
“娘，扁娃這是咋了？”
“都怪我，人老糊涂，喂扁娃吃啥花生粒，結果不小心就卡主了......幸虧小禾這丫頭來咱家買雞蛋，剛好碰上，不然咱扁娃可就......”
老婦越想越害怕，感激的直朝江小禾道謝。
婦人聽清原由后也一陣后怕，忙對著江小禾道：“謝謝你救了我家扁娃。”
江小禾擺手：“不客氣，應該的。”隨后又詫異道，“秋嬸，你能聽見我們說話呀？”
村里人都以為她是聾子。
因為不管誰叫她，說什么，她都不會理會。
秋嬸子聞言，刻滿風霜的臉上難得露出一抹笑，搖頭道：“我不聾。我就是不喜歡說話。”頓了頓，又道，“也不喜歡聽他們說話。”
“他們”指的是村里那些人。
江小禾恍然，笑道：“原來是這樣啊。”
止步于此，并沒有好奇追問原因。
像秋嬸子這種性格的人，她要是愿意說的話，不問她也會主動告訴你，她如今不說，那就是不想說。
既然不想說，問了也是白問，沒得惹人厭煩。
況且她也沒那么大的好奇心。
江小禾端起桌上的十來個雞蛋，“那，秋嬸，秋奶奶，你們忙，我先回去啦。”
秋嬸子抿了抿唇，到底還是叫住了她：“你......你等等，我有話跟你說。”
“怎么啦秋嬸？”江小禾停下看她。
后者局促地搓著衣角，大概是總不跟人交流的原因，組織了下語言，才細細地跟江小禾說了李婆子母女兩要如何算計他們娘仨的事。
江小禾聽了，先是驚訝，愣怔了一會兒又氣笑了--老妖婆在她手里吃了癟，她早料到對方不會善罷甘休，但萬萬沒想到對方竟能惡毒至此！
先弄死孫女拉去給死人陪葬，再賣孫子和兒媳，為了錢，簡直六親不認，喪盡天良！
秋嬸子見她這樣，擔心地叮囑：“我聽她們那話的意思，應該這一兩天就會對你下手，你可千萬要警醒一些，不要吃她們給的任何東西！”
想了想，又補充道：“就是你自己做的也要留意，小心她們背后動手腳！”
江小禾皺眉，心說這要怎么留意。
同在一個屋檐下，如果老妖婆悄悄在水里下點料什么的，她還真分辨不出來。
她又沒有聞味識毒的本領。
看來分家一事迫在眉睫，沒辦法拖到秦氏身體大好了。
江小禾緩緩吐了口氣：“秋嬸，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低頭看了眼懷里睡熟的幼童，秋嬸子舒了口氣，“你剛才不是也救了我兒子嗎。應該的。”
江小禾瞧了眼哭累后睡熟的小娃子，心說多行善事總是沒錯的。
她朝秋嬸子笑笑沒再說什么，轉身回了江家。
李婆子正面色陰沉地瞅著那床滴水的被褥。
濕成這樣，一看就是沒擰過水，說不定那死丫頭根本就沒搓洗，直接就拿起來掛上去了。
李婆子越想越火大，見江小禾推門進來，就要發作，可看在三十兩銀子的份上，又把那股火氣生吞了。
她也不理江小禾，一聲不吭的去給豬掏食。
可她不理，江小禾卻主動過來找她了，開口就道：“我娘身子虧空的太厲害，大夫說光大魚大肉的干補還不行，最好能配著點人參。”
“奶奶，你先給我點錢，等上完工，我去給我娘買點人參補補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