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帥大人姓郁,名武炫。
為遠征遼丹的統帥。
他之所以直呼妖嬈的名字,對她如此熱絡,皆因郁府和洛府是世交。
他與洛三小姐之父洛凡逸年齡相當。
從小相識。
既屬同門,又成為同僚,兩人感情頗深厚。
洛凡逸一家被滅門,唯一剩下的幺女妖嬈又被折磨得生不如死,郁武炫深為痛心。
把妖嬈自遼丹軍牢房中救出來,純粹意外。
前兩天驃騎將軍北寞剎率十余名騎兵偵察敵方軍情。
不幸遭遼丹軍發覺。
突如其來沖出數百名彪悍的騎兵包抄。北寞剎為了掩護手下人逃離,不幸陷于他們手中。
萬幸的是沒人知曉北寞剎身份,還道他是普通將領。
將他跟妖嬈關押在同一牢房中。
赫赫炎的目的是一箭雙雕。
通過對北寞剎嚴刑拷打,既可以套出東晉國的軍事秘密,又能對妖嬈起到殺雞儆猴的震撼作用,讓她服軟,乖乖地對他投懷送抱。
不想卻因此讓妖嬈逃出生天。
郁武炫派人劫獄營救北寞剎。因北寞剎一句話,也順帶將她救了出來。
真是蒼天有眼!
郁武炫身邊那位少年,是他的三子郁傾城,為參軍,——這是一散閑職,意為參謀軍事。
郁傾城告訴妖嬈,軍營中沒有女子。
他父帥令他到難民營里挑一個十來歲的小女孩來伺候她,照顧她生活起居。
挑上小谷兒,皆因她手腳勤快,憨厚,單純。
重要的是,她家世清白,懂醫理。
小谷兒父親是郡定城郎中,家中開一家藥鋪,娘親早逝,父女相依為命。郡定城陷落,她爹爹在逃難途中,不幸被遼丹兵殺死了。
她饒幸活了下來。
隨著眾多難民涌出郡定城,流離失所,顛沛流離。
幸得遇上郁武炫的軍隊。
才得以安置在西郊的難民營。餓一頓飽一頓,靠著賑濟,過著有今天沒明天的日子。
因此郁傾城問她,愿不愿意到軍營來伺候洛三小姐,她毫不猶豫一口答應下來。
盡管是丫鬟,但至少有飯吃有衣穿。
不會餓著冷著。
這天上掉下來的大好事,不答應那個是傻子。
莊園是軍營重地。出入皆是男子,妖嬈和小谷兒兩位小姑娘混在他們當中,多有不便。
郁武炫也是細心。
讓妖嬈和小谷子居住在后院子里。然后令人將通往前面的大門關上,讓后院子成一個獨立空間。
西南角有一個后門。
可以在后門出入。
只是妖嬈無心欣賞這個朝代的鄉村風景。連續好些天,仿佛石雕那樣,蜷縮在靠近窗口的一張椅子里,一動也不動。
目光深邃,作高瞻遠矚狀。
白天仰望藍天白云,夜里仰望夜空星辰。
造型冷酷,內心崩潰。
這使小谷兒不安。
終有一日,她鼓起勇氣,大著膽兒道:“小姐,我陪你周圍走走吧。別老悶著,會生出病來的。”
她理解錯誤。
其實妖嬈并不是悶著,不外是患了穿越女過敏癥。
既來之則安之,她又不是不明白這個道理。但“來”是來了,要“安”下來,談何容易?
小谷兒忐忑,又再道:“小姐——”
好吧,再如此消沉下去,會得憂郁癥的。
妖嬈再心不甘情不愿,也得聽天由命。
若是不,唯一出路,便是找根面條上吊或拿塊豆腐撞頭。
妖嬈不怕死。
怕的是,這輩子結束了,下輩子重生,被老天爺發落到吃生肉喝涼水住山洞穿樹皮的原始社會,那就虧大了。
成了撿了芝麻丟西瓜。
得不償失哇。
這樣一想,妖嬈趕緊強打精神,努力振作,用了洪荒之力把自己從行尸走肉的狀態中脫離出來。
既然無法改變事實,也只能面對。
隨遇而安了。
妖嬈站了起來,活動活動一下除下夾板的左手腕。此時已能夠活動自如,沒了痛楚,——也就是說,左手沒落下殘廢。
倒是可喜可賀!
小谷兒煞有介事般道,她的左手腕盡管康復了,不過至少要在三個月內不能拿重東西,防止反復脫臼。
小谷兒還道,若是脫臼多了,手就廢了。若是手廢了,那就無法拿東西,甚至拿筆也拿不了。
說起拿筆,妖嬈倒是慶幸了一下。
她懂得繁體,會寫毛筆字。
上輩子曾學過書法,并寫得一“腳”好楷書和小篆繁體字,——別人用手寫,她是用腳寫。
曾獲得過書法獎,不比別人用手寫遜色。
如今落到這個朝代,好歹不是文盲。
真真是幸哉也。
也幸好,小谷兒也識得幾個字。妖嬈盡管不能發聲說話,偶爾也能通過寫字來交流。
妖嬈拿了件衣服要換上。
小谷兒走了過來道:“小姐,我伺候你吧。”
妖嬈輕輕搖了一下頭。她不過是沒了半條手臂而已,又不是廢人,哪用事事勞煩人?
想想上輩子,她沒了雙臂,也能做到人殘志堅。
如今擁有完整的左手臂。五根手指白皙且修長,猶如精致的玉管一般,活動自如,有血有肉。
只是她不太習慣使用,動作頗為遲滯。
小谷兒好幾次想伸手幫忙。
但妖嬈拒絕了。
小谷兒只好老老實實站在旁邊看著。
——她這個丫鬟新來乍到剛上崗,屬新手上路。因此業務水平不怎么樣。
妖嬈跟她彼此彼此。
也不是一個合格小姐。事事喜歡親力親為,不勞煩別人,自立且又自強。
妖嬈很快換上了另外一襲素白衣服。
郁武炫也是細心。
令人找來幾款新的素白衣服給她。倒不是她喜歡這顏色,而是父母兄嫂新喪未葬,理應穿白色。
之后妖嬈坐在鏡子前。嫌棄左手靈敏度不夠,索性脫了鞋子,右腳趾拿梳子梳頭。
毫不違和的動作看呆了小谷兒。
妖嬈無視她張口結舌。
看著鏡子中的自己。
清清瘦瘦,柔柔弱弱。想必是還沒發育完的緣故,身上風景并不迷人,說是豆芽菜,抑或竹竿子也不為過。
幸好生得眉目如畫,清麗脫俗。
緊繃的肌膚發出潔白瑩光。
長睫毛下是一雙忽閃忽閃的大眼睛,鼻子高挺,嘴唇略厚微微往上翹。
妖嬈就納悶了。
不單單姓名跟上輩子一樣,連相貌也跟上輩子一樣。難道,只是巧合?
不得而知。
妖嬈梳好頭,洗了一把臉,就和小谷兒走出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