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父瞪了唐西川一眼，示意他應該多多關心自己的妻子。
唐西川置若罔聞，自程靈漾出院，這是他們再見的第一面。
這幾天他都住在顏夕那里，可腦海中有時總是會浮現出程靈漾的身影。
“爸，我的身體已經好多了。”
“只是不能生孩子了……”程靈漾在心里凄涼地補充了一句。
程靈漾雖然被軟禁在家，可她還沒失去聽力，自然聽得到那些傭人的閑言碎語，畢竟不生和不能生分明是兩碼事。
唐父很注重子嗣，從程靈漾嫁進唐家不久，他就一直在暗示她，可唐西川碰她的次數有限，就算她想要有個屬于自己的孩子，都不過是天方夜譚。
這種事情本該你情我愿，總不能硬逼著唐西川和她發生關系，畢竟他那么討厭她。
“爸，我還有很多文件沒有處理，你叫我回來有什么事嗎？”
“你給我閉嘴！要不是因為你不懂事，會發生這么多事嗎？”唐父嚴厲地呵斥道。
“靈漾，其實我這次是想和你談談代替懷孕的事情，唐家不能無后。”
唐父思來想去，認為這是最好的辦法，殊不知對程靈漾而言，卻是往傷口上又撒了一把鹽。
代替懷孕？這個字樣不陌生，可程靈漾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成為其中的一份子，也就是說她不僅僅要忍受自己的丈夫心里愛著另一個女人，還要接受他和第三個女人的孩子？
她想她的心胸沒辦法寬廣成這個樣子，她開口就想要拒絕。
唐父卻搶先繼續道，“靈漾，我知道這三年你在唐家受了不少委屈，西川惹你傷心甚至還弄傷了你，我這個做父親的沒把兒子教好是我的錯，我希望你能夠看在我的份上，不要讓唐家無后，算我這個做長輩的請求你。”
“爸，你這是做什么？你不用拿這種語氣和她說話，她向來都不識好歹。”唐西川看程靈漾的眼神越發地冷漠，也不知道她怎么做到讓父親心甘情愿地認下她這個兒媳。
父子倆上演著這種毫無新意的戲碼，程靈漾知道唐父接受不了她無法生育才會出此下策，但實際上這根本沒有給她選擇的余地，只能硬著頭皮接受他的建議。
可這一次程靈漾不想再這樣，唐西川的警告沒能讓她有半分動搖，她直接開口道，“爸，我和他已經準備要離婚了，只不過有些細節沒談攏，所以遲遲都沒有告訴你。”
唐西川沒想到程靈漾竟然會這樣說，眼中一瞬的驚愕在下一瞬便轉變成了怒火，他用力地拽著程靈漾的手臂，試圖威脅她不要亂說話。
“這是怎么回事？你們要離婚？”唐父有些難以置信地問道。
“沒有，是靈漾在和我置氣，故意這么說的。”
“唐西川，連這點事你都不敢承認，你還是個男人嗎？”程靈漾直直地看著他：
“到現在爸都以為那筆能讓唐氏起死回生的錢只是程家股份的一部分，可那實際上卻是全部，我把所有的財產都給了你，換來的卻是你這三年的不管不顧和背叛，唐西川，你問問自己的良心，你真得問心無愧，對得起我嗎？”
程靈漾的眼神像是一把銳利的刀子刺進唐西川的心臟，三年來的點點滴滴如同舊電影一樣，在他的腦海中一幕幕放映，他不得不承認，他從來沒有對程靈漾好過。
“這三年，你知道我等過你多少個晚上嗎？你知道我每次在你的生日還有我們的結婚紀念日都精心準備了多久嗎？你知道我看著那些菜逐漸變涼，扔進垃圾桶里的時候，我的心里是有多難過嗎？”
“你不知道！你從來都不知道！你的心里只有你自己一個人，你自私到了極致，卻只拿當初那件事情做借口，在外面花天酒地，究竟臟的那個人是誰，難道你自己不清楚嗎？”
程靈漾把這么多年積攢的怨氣都一股腦地發泄了出來，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竟然受過這么多的委屈，一件一件羅列出來，若是冷暴力真得違法，等待唐西川的恐怕只有無期徒刑。
唐西川活到這么大，還是第一次被人指著鼻子指責，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緊攥著的拳頭好像又有了掐死程靈漾的沖動。
唐父一直都知道程靈漾在西川那里受了不少委屈，可一件件加起來，事情卻就不像他以為的那般輕描淡寫。
“夠了！你現在說這些有什么用？當初還不是你賴著唐家，非我不嫁嗎？所以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根本怪不了別人。”
程靈漾沒想到唐西川真得對她半分愧疚都沒有，好像發生的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既然如此，她也沒有其他的辦法，只聽她一字一句地開口道，“我現在后悔了，我要和你離婚，帶走那些本該屬于我的股份！”
唐西川只覺得青筋都快跳出來了，看著面前漲紅臉的程靈漾，一種說出不的怒氣在心中蔓延。
這個女人，到底把自己當成什么了？如果今天只是她和他兩個人在談判的話，唐西川也許稍微略有內疚，但是……
“你不要再在這里胡鬧了。”
他不想再與她胡攪蠻纏，壓低了聲音冰冷的說道。
“你給我閉嘴！”
唐父一聲怒吼，看著自己的兒子，眼神里年長的冷靜與淡然驟然消失，換來的是程靈漾從來未曾見過的怒容。
“這到底是什么回事？股份的事……”唐夫往后退了一步，然后顫巍巍的舉起手，指著自己的兒子，大聲的吼道。
“唐西川！你！你給我說清楚。”
唐西川并沒有看著父親，而是眼睛直勾勾的看著程靈漾。
程靈漾蒼白的臉上漏出一絲厭惡的表情，她笑了一聲，這個表情，她看了多少年了，他還會以為自己會怕，會退縮，會繼續忍讓嗎？
忍耐，忍耐，忍耐，她終究換來的是什么？還不是現在這種結局，夠了，已經完全夠了……
程靈漾剛想開口，那聲“爸”卻在自己的喉嚨里怎么也發不出去，她現在，已經沒有必要再用這個稱呼來喚那個男人的父親了吧。
“伯父……”她輕輕出聲，唐父如同被電了一下猛然轉頭，看著自己的兒媳。
“剛剛的事，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每一句，每一個字，都很清楚。”她咬著牙，有些嘶啞的說出這句話。
書房的復古蠟燭燈搖晃了幾下終究是滅了，只留下天花板上華麗的電燈亮著，她覺得她在這個家就如同那盞卑微的蠟燭，即使不在燃燒，也不會讓這個地方有絲毫的暗淡。
“這么說來……原來是這樣一回事。”唐父跌坐在椅子上，嘴唇不住的顫抖著，他閉上眼睛，皺著眉頭，似乎很痛苦的在想著什么。
“爸……”唐西川趕忙上前，手剛剛放在唐父的肩膀上，唐夫就猛然的甩開了自己的兒子，瞪大眼看著他。
“你這個不孝的東西！”唐父顫抖著喊道：“你給我立刻滾出去！”
“爸！”唐西川皺眉。
“你還敢叫我？！”唐父提高音量：“怎么，你是不是覺得我委屈你了，靈漾委屈著你了？！花天酒地？你作為唐家的兒子！你怎么敢！解釋！你給我解釋！”
唐西川驟然一愣，動了動嘴唇，然后閉上了眼睛深呼一口氣。
“解釋啊！？”兒子的漠然已經幾乎是全部認證了程靈漾的話，唐父站起身來，一巴掌重重的打在了唐西川的左臉上。
唐西川因為慣性，臉微微撇了過去，不出一會兒被打的地方就腫了起來。
隨著清脆的巴掌聲，一時間屋子里面安靜了下來，三個人誰也沒有出聲，就這樣靜靜地站在那里，氣氛一時之間幾乎是降到了零度。
程靈漾不知道為什么，明明不想哭，明明不想在這種時候漏出脆弱的一面，可是它就是不停自己的使喚，一個勁兒的淌了下來，滑過她冰冷的臉頰，落在了羊毛地毯上，痕跡都沒留下就消失了。
“老爺，您有電話。”
突然門外響起了敲門聲，一個傭人的聲音隔著厚厚的木門傳了進來。
“滾！”
唐父大吼，手指微微抽動了幾下，門另一邊似乎嚇了一跳，立刻沒有了聲音。
“爸爸。”唐西川淡淡道開口，雖然聲音低了很多，但是臉上卻依然是那副冷漠的神情，沒有任何的變化。
“您不要生氣了，這件事，我會好好處理的。”
他看了一眼旁邊掉著眼淚的程靈漾，眼角微微抽動了一下：“這部分股份，因為有特殊的合同，不是一時半會兒能給你的。”
程靈漾不可置信的看著面前的男人，他怎么還能說出這樣的話。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難不成你想讓我分文不取的離開？”
她彎起嘴角，漏出了一個蒼白的笑容：“好，我不要了，明天就離婚。”
“不許離婚！”一旁的唐父在此開口，這一次卻沒有了憤怒，只有一種近乎蒼白的顫抖，和一個年邁的人的無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