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幾天，雖然杜晶還是每天按時打卡，可鐘沫夕再沒了先前的敵視和不安，在她面前顯得更加從容，這樣一來，反倒讓杜晶不安了，忍不住似的沒話找話地跟顧維談過去，越是這樣，鐘沫夕就越能在顧維臉上看出不耐煩的情緒，心里的分寸就掌握得更加精確了一些。

　　陳真那邊似乎遇到了不小的阻礙，每天來匯報，都是灰著臉進(jìn)來，灰著臉出去。鐘沫夕跟他明面上再沒說過話，陳真除了每天把匯報給顧維的進(jìn)程簡單地用短信發(fā)給鐘沫夕一份以外，也再也沒跟鐘沫夕多說什么。

　　鐘沫夕心里明白，陳真遇到的阻礙多半是段云深給的，她那天提醒過他，顧維不喜歡做沒有把握的事，他顯然聽懂了，無限期地讓這個把握與顧維保持距離，越是查不到，顧維就越是不肯輕舉妄動，時間得到了拖延，鐘沫夕有了更多的機(jī)會去觀察杜晶這個人。

　　幾天的觀察，讓鐘沫夕對杜晶有了更深的了解，這個人利益至上，卻不一定有那個腦子獲取自己想要的利益，而且急于修復(fù)自己跟顧維的關(guān)系，不懂得察言觀色，但凡她有點自知之明，也能看得出顧維面對她時眼底的漠然，不比對如今等同于陌生人的鐘沫夕好到哪兒去。

　　鐘沫夕不知道她這個危機(jī)感從何而來，但可以確定的是，她自己肯定干不出搶段家股權(quán)的事。

　　杜晶來的時候，鐘沫夕往往像個陪襯，乖乖巧巧一小只，縮在沙發(fā)上一動不動地看著她憶往昔，偶爾對上顧維的視線，就朝他投去一抹明晃晃的笑臉，吃瓜群眾被她扮演得活靈活現(xiàn)。

　　茶幾上放著杜晶買來的水果，鐘沫夕也不客氣，抄起一只小香芒剝開，啊嗚一口啃了一半，氣得杜晶眼睛都瞪圓了。“我說你這人到底有沒有點規(guī)矩，那是給病人吃的！”

　　鐘沫夕慢條斯理地擦了擦嘴角，芒果熟透了，汁多且甜，很合她的口味。“顧維對芒果過敏，你不知道嗎？”

　　杜晶啞了，她還真的不知道。

　　鐘沫夕解決了一只芒果，心情甚好，面上堆笑，“嘖嘖嘖，臉疼嗎？”她都要替杜晶臉疼了。

　　杜晶憤憤不已，匆匆告辭走人。鐘沫夕“切”了一聲，轉(zhuǎn)頭，竟意外地瞧見了顧維眼底的笑意，是沖著她的。打從他手術(shù)完醒來，鐘沫夕再也沒見他這樣溫柔的目光，有些失神，后者卻收斂了所有情緒，淡漠且不容置喙道：“把電腦給我。”

　　“哦，”鐘沫夕把充好電的電腦拔下來遞給他，漫不經(jīng)心地問：“我能問個問題嗎？”

　　顧維眼都不抬，“說。”

　　“我看你這模樣，也不像是對杜晶有什么感情，怎么還要幫她呢？”

　　顧維移向的目光冷沉而銳利，“你怎么知道我對杜晶沒有感情？”

　　鐘沫夕輕笑出聲，“我說了我很了解你呀，你一個眼神一個小動作我就能把你的想法猜出個大概來，有好幾次你都不耐煩了，也就杜晶那個沒眼色的才什么也看不出來……”

　　頓了頓，她又補(bǔ)了句：“興許人家看出來了，只不過當(dāng)做看不出來呢。”

　　“少提她。”顧維冷冷地丟下這么一句話，繼續(xù)看他的電腦。

　　鐘沫夕深諳見好就收的道理，試探到了這份兒上，幾乎已經(jīng)可以確定他的確對杜晶沒有舊情了，那她還怕個鳥？她不再開口打擾顧維，卻拿出手機(jī)開始刷微博，顧維沒有因為響個不停的提示音而感到不悅，自顧忙著自己的事。

　　借著這個空檔，鐘沫夕給陳真發(fā)了一條短信，把杜晶的疑點以及她背后可能存在的推手都告訴他，讓他順著這個方向查下去，背著顧維，也背著顧均雅，末了補(bǔ)上一句不用回，而后發(fā)送，再刪除記錄。

　　這樣偷偷摸摸的的確是有些可恥，但沒辦法，她如今沒有靠山，孤軍奮戰(zhàn)，每一步都必須謹(jǐn)慎小心，她不想讓顧維好容易積累起來的一點好感被沖散，也不想顧維真的被杜晶迷惑，她還想找到好醫(yī)生治好小晚的病，還想查清母親過世的真相，還有……

　　她藏了太多的秘密，無人可訴。

　　發(fā)完了短信，鐘沫夕想起什么似的問：“你是后天出院是吧？我明天有點事要出去一趟，晚上回來，你自己可以嗎？不行我讓徐姨過來。”

　　顧維轉(zhuǎn)頭，眼底帶著不解，“什么事？”

　　鐘沫夕目光黯了黯，只一瞬便恢復(fù)如常，故作輕松道：“好久沒去看小晚了，有點想她，小晚你還記得嗎？哦對，你應(yīng)該是不記得的……”

　　顧維明顯感覺到，她傷感的情緒幾乎快要掩蓋不住了，不知怎的，他看不得她這個樣子，想說點什么哄她開心。

　　話沒說出口，顧維就被自己的想法震驚到了，誰想到有一天，他顧維會心甘情愿地去哄一個女人開心？是他瘋了還是這女人有毒？

　　“算了，”鐘沫夕自顧道，“把你自己扔下我也不放心，我給徐姨打個電話，讓她明天過來。”

　　她說著便要撥通號碼，被顧維出聲制止了，“不用了，正好我也想提前出院，公司一堆事情等著呢，去辦理一下出院手續(xù)，我明天出院，陪你去。”

　　“啊？！”鐘沫夕震驚。

　　顧維不耐地擺擺手，不容置喙道：“就這樣吧，你去辦手續(xù)，別來煩我了。”

　　“不是，我……”我不光要去看小晚，還要帶她去給母親掃墓啊！這要怎么帶上你？

　　可顧維顯然是不想讓人拒絕，耐心跟著這番話一同倒出來，鐘沫夕要再說什么，他肯定要急了。而且……私心里，鐘沫夕也是希望他能去的，仔細(xì)想想，這不就是見家長了嗎？

　　腦補(bǔ)到這里，鐘沫夕有點小開心，也就沒有特別說明，乖乖出去辦手續(xù)了。

　　顧維身體恢復(fù)得本來就不錯，提前一天出院也不會影響什么，主治醫(yī)生反復(fù)叮囑鐘沫夕要看著顧維，多休息少勞累，飲食清淡戒煙戒酒，鐘沫夕連連點頭稱是，千恩萬謝地從醫(yī)生辦公室出來。

　　第二天一早，兩人就從醫(yī)院出來了，陳真開車，兩人在外面吃了點早飯，又給小晚打包了一份她最喜歡的蟹黃湯包，不難看出，鐘沫夕心情很好。

　　這一發(fā)現(xiàn)讓顧維覺得愉悅，卻還是忍不住毒舌：“笑得那么賊，是憋著什么壞呢？”

　　鐘沫夕連忙收斂，“咳！沒什么，就是想到杜晶大老遠(yuǎn)跑來獻(xiàn)殷勤卻撲了個空的畫面，就很想笑。”

　　顧維：“……”感情她開心不是因為他是吧？

　　先前的好心情蕩然無存，顧維偏過頭看向車窗外，一路上都沒有說話。

　　要帶顧維去看小晚的事，鐘沫夕事先打過招呼了，小晚那脆弱的小心臟實在承受不住什么驚喜，而且顧維這么大個人出現(xiàn)在她面前，驚嚇肯定比驚喜多。

　　“對了，顧維，”鐘沫夕突然出聲，顧維轉(zhuǎn)頭一看，竟從他眼中看到一絲祈求的意味，“商量點事兒，小晚一直很擔(dān)心我，怕我在你身邊過得不好……”

　　還沒說完，顧維就急了，“什么叫在我身邊過得不好？我看著像是會虧待自己女人的人嗎？”這番話說出口的時候大概是沒過腦子，反應(yīng)過來時別說鐘沫夕，顧維自己都驚了，“呃……我是說，內(nèi)個……”

　　陳真握緊方向盤，努力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他以前怎么就沒發(fā)現(xiàn)，顧總還有這樣的一面？而且他要收回之前對顧總說的話了，這倆人的關(guān)系怎么可能那么簡單？失憶了的顧總還能對鐘沫夕這樣，沒失憶的呢？

　　陳真不敢想。

　　鐘沫夕笑了，這次是真的掩藏不住自己的好心情，“你這個人，怎么這樣啊？今天明明是很嚴(yán)肅的日子，我被你鬧得卻一點都難過不起來……”

　　顧維挑眉，“為什么要難過？每天開開心心的不好么？我……”我喜歡看你笑。他忍住了沒有將最后一句話說出來，一邊暗罵真是有毒，一邊神色冷淡地問：“你到底要說什么？”

　　“哦對！”鐘沫夕一拍額頭，“我怕小晚擔(dān)心，一直跟她說你的好話，說你對我很好什么的，而且她不知道你失憶的事，所以一會兒到了小晚那兒，你能不能……稍微表現(xiàn)得跟我親密一點？”

　　說完，鐘沫夕自己都覺得自己的要求太過分，連忙干笑著找補(bǔ)：“內(nèi)個……呵呵，倒也不必多親密，就別臭著一張臉跟什么似的就成，小晚還小，很好糊弄的，我……”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