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如許嗤笑一聲,徐英立馬將那只所謂“奸夫”的鞋子扔到他面前。
花如許這才徐徐道:“你在證詞里說,那奸夫是個高大魁梧之人,足有七尺之高,可是這鞋子你試試,看你穿不穿得上!”
個頭只有五尺不到的楊勝立馬白了白臉,不敢言語。
花如許又問:“我方才在楊家勘視,見楊佩兒窗外地勢低洼,還有一道水溝。你說你看見奸夫是從楊佩兒的窗戶逃走,可是事發之時正處澇期,雨水豐沛,那奸夫既然逃窗,定要跨溝涉水。可你這鞋子,一塵不染,只有鞋底有稍許泥污,那奸夫豈會飛不成!”
“證據確鑿,還不老實招來!還是你想下昭獄試試?”花如許拍了拍驚堂木,聲勢浩大。
包同知看著花如許從善如流地拿走驚堂木,并敲了敲桌子的行為,抽了抽嘴角,并不多話。
下面楊勝卻是冷汗如雨,立馬癱軟下去,老老實實將誣陷楊佩兒,得到百兩銀子的事情說了出來。
而尤氏先是抵死不招,等徐英將她購置砒霜的憑證扔到面前,這才面如死灰,將先用砒霜殺害楊佩兒弟弟,又用砒霜誣陷楊佩兒的事情招供。
而后花如許又是一聲驚堂木,眼睛瞥了瞥包同知,包同知又抽了抽嘴角宣判道:“主犯尤氏殺人害命,誣陷楊佩兒,罪加一等,秋后處斬;從犯楊勝,杖責一百,流放!楊佩兒,無罪釋放。”
楊佩兒當場被脫掉了枷鎖后,直接朝著尤氏和楊勝二人沖過去,就是一陣拳打腳踢,花如許則心情復雜地拉住了她。
結果楊佩兒心情激蕩抱著她又是一通大哭:“謝謝你大人,謝謝你為我沉冤昭雪……”
于是不知所措的花校尉被鬧了個大紅臉,還是徐英大笑著帶走了她,一眾人互相使了使眼色,神秘兮兮地說要帶她去個好地方。
等他們走了之后,江辭樹從堂后走了出來,包同知問他好,而后摸了摸蓄須感慨道:“后生可畏啊!”
見江辭樹目光盯著一眾校尉小旗離開的方向,又贊道:“還是江大人眼光好,把這等人才從南司挖了過來!我聽徐英那小子說,要帶小花校尉出去見識見識呢,呵呵,果然都是年輕人!”
“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他說著就一晃一晃地吟兩句酸詩走掉了。
江辭樹聞言則撩了撩眼皮,神情莫測地捏了捏指骨,那弱雞,會查案?
想到今日又斷掉的線索,江辭樹心里有些煩躁。
郡主失蹤一事,絕非普通人所為,幕后之人的反偵察經驗絕對遠超常人,那會是這個一開始就古古怪怪的花珩嗎?
江辭樹的目光冷了幾分,跟了上去。
花如許這廂卻是,看著眼前的鶯鶯燕燕,腦子一片空白:“我是誰,我在哪……”
她喃喃自語著,突發奇想到,如果父母知道她一個黃花大閨女,被一群錦衣衛帶到花樓喝花酒,絕對會瘋的吧!
“來來來,小花老弟,今日破案順利,全憑小花老弟聰穎,為兄敬你一杯!”徐英摟著一個媚眼如波的花娘,美滋滋地朝花如許伸杯。
花如許在收到那花娘的一個媚眼之后,麻木地和徐英碰了碰酒,一飲而盡。
幸好幸好,花如許有個酒鬼外祖,從小喜歡偷拿酒給她嘗,由此發現花如許一身千杯不醉的天賦。
接著又是滿臉通紅,大著舌頭的張校尉給她來敬酒:“小花老弟,為兄就佩服真漢子,你雖然長得娘們唧唧,但是心懷磊落真摯,懲奸除惡,是條漢子!來,干杯!”
現在花如許的內心已經如無波古井,甚至能面帶微笑地說出:“干杯。”
就在花如許以為逛花樓,竟然只要輕輕松松地喝喝酒就能夠挨過去時,門被“砰”地打開了。
眾衛頓時怒目而視,又頓時癟了下去,面帶驚恐。
門外是誰?總不會是京兆尹掃黃辦為了年底沖業績,背身的花如許轉過了頭……
于是就像是被冷水傾盆淋下,透心涼!還能是誰,雖換了身玄色便服,但是那刀,那臉,那涼颼颼的眼神,大魔頭江辭樹是也!
“咕……”大概是十來聲咽口水的聲音。
只有酒喝到興頭,大著膽子的張校尉敢上前搭話:“頭兒!你也來為小花校尉慶祝?蓬蓽生輝啊!”
旁邊人看著面無表情的江辭樹,心里就是一涼,一邊在吶喊著從來不逛花樓的老大,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一邊為膽大妄為的張校尉著實捏了把汗。
江辭樹卻掃了一圈眾人,突然笑了笑,盯著一個人坐著的花如許慢慢道:“是啊,我司向來賞罰分明,既然花校尉立了功,當然要賞。來人,把花魁帶過來陪花校尉,今日的酒錢,我都包了。”
至于早就轉過身,原本想要躲著大魔頭的花如許,后背一瞬就變得汗涔涔的,只覺被一條毒蛇盯上了般。然而倘若父母親知道她不僅喝花酒,還招花娘,怕是要把她腿打斷。
于是只好在眾目睽睽下又轉身,訕笑婉拒道:“指揮使,其實我、我……”
江辭樹撩了撩眼皮,頓時涼涼看了她一眼:“難道花校尉不喜歡美人?來人,換兩個小……”
“小倌”兩字沒有說出口,花如許立刻應道:“我最喜歡花魁!花魁好!花魁妙啊……我這樣的窮鬼,竟能靠指揮使見上花魁,真是三生有幸……”
江辭樹聞言睨了她一眼,就坐到了她對面,花如許差點罵街。
但是江指揮使的面子就是好使,花魁來得那叫一個快。
“冷姑娘,一定要好好關照我們的小花校尉。”只見這魔頭抿了口酒,看著花如許,一字一句,仿佛意有所指。
于是花如許除了被美人不停勸酒,還要一邊躲避應付花魁的各種上下其手,一邊警惕著江辭樹又搞什么幺蛾子來對付她。
人間疾苦。
最后花如許實在是受不住,花魁和江辭樹的雙重精神打擊,于是她用尿遁的破借口跑了出去,后面還跟著眾衛善意地打趣:“最難消受美人恩啊小花!”
花如許強顏歡笑。
等她一直跑到樓內假山的小榭上,才松了口氣,對月嘆道:“什么美人恩,難道不是最難消受江魔頭嗎?”
吹了會風,怕被找上來,就在花如許決定繼續回去假笑時,腳底的假山傳來一聲響動,花如許愣了愣,就聽見假山下面鉆出兩個黑影。
一個黑影問道:“等事情完了,那小子怎么辦?”
另一個人答:“處理掉,不要留下痕跡。”
“是。”
花如許心中頓時一緊,大概是孿生兄妹的奇特感應,她覺得這兩人口中和的“小子”,也許就是她哥哥!
哥哥有危險!
但是黑衣人說完話又朝四周張望了一下,眼看就要掃到假山上,花如許慌張之下,立馬捂嘴蹲下,卻不小心踩到了幾片枯枝,“噼啪”……
夜色中立刻傳來一聲冷喝:“誰!”
而后是急促的腳步聲,花如許心臟直跳,就在她想要跳下小榭的時候,身后有人攬住了她的腰肢,腳下一點,從小榭落到了假山叢了。
涼薄又熟悉的聲音傳進耳畔:“別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