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小了，蔚丫頭也是在你這個年紀有的身孕。你不知道，自從家里出了事，那些人的市儈嘴臉悉數顯露出來，你兩個姐姐不知受了多少苦楚，”張氏說著，眼圈也紅了，“如今一大家子人，可都靠你了。”

　　吳佩妤也長嘆了口氣：“雖有世子夫人在，可你也是二房正妻，家中的事該握在手里的，也需得緊緊握著，別什么都叫大房做了主。眼下是家里沒能力，不然挑幾個得力的丫頭跟著你回去，也能幫襯著你。你嬸子說的話，千萬要記好了，無論如何，先懷了孩子——這孩子生下來，便是皇室血脈，比旁人都尊貴的。”

　　言楚面上一副乖順的模樣，心底卻罵這兩人著實蠢笨。

　　蘇譽犯的，是誅九族的大罪。武康王府能幫他們到這個地步，已是比登天還難的。

　　如今農莊住著，有幾塊地，餓也餓不死，再加之京中人時不時幫襯些，日子也難過不到哪里去。

　　可偏偏由奢入儉難，這個時候了，還想著“門面”。

　　且不說張氏頭上那支步搖，只她們幾人所著衣裳首飾，依舊按著以前富貴時的規矩來，只怕這會兒已欠了外債。

　　正想著，張氏果然開口：“你也知道，家中落了難，如今是上頓挨不著下頓。你入了王府享福，可也別忘了娘家人。我跟你娘都瘦了一圈了。”

　　言楚只好褪了身上的首飾，笑道：“我也沒有什么銀錢，這些給娘親先周全周全，旁的事，咱們日后再說。”

　　吳佩妤悉數收下，嘆了口氣：“我知你也難，可你也知道家里的境況，哪有那么多日后。窈兒，兩房的女孩中，數你最懂事。接下來的路雖難走，可為了咱們這個家，不得不走。雯兒前兩日病了，可家里連看大夫的錢都沒有，可見到了什么地步？若非如此，我也不舍讓你這樣辛苦。”

　　“雯兒病了？病得如何，我可得去瞧瞧。”言楚說著要起身，吳佩妤忙拉著她。而旁邊站著姨娘模樣的兩人也忙笑道：“雯姑娘這會兒已經睡下了，窈姑娘若去，只怕過了病氣，反而不好。”

　　“一家子姐妹，哪有計較這些的。”言楚說著，使了個巧勁，將手掙脫出來，一面往外走，一面道：“雯兒在哪呢，我去瞧瞧。有病不能熬著，小病熬成了大病，那可不好。若真嚴重，王府自有府醫，我請來給雯兒瞧瞧。”

　　她雖不認識路，茉兒卻是知道的，引著她就往后面院子里去。

　　院子里坐了兩個婆子，這會兒正倚著柱子睡得迷迷糊糊的。

　　言楚見她們守著的門上落了鎖，沖茉兒使了個眼色。

　　茉兒會意，上前叫醒了兩個婆子：“四姑娘在屋里病著，你們不說開窗通風，怎么還把人鎖在里面？”

　　婆子見是茉兒，也就沒十分上心：“四姑娘愛亂跑，對養病無益，這才鎖起來。”

　　“是誰讓你們鎖的？沒聽說過這樣的道理，那些把染了瘟疫的人鎖在屋里不論死活的，都要被罵了祖宗三代。你們這么做，與謀殺有什么區別？”言楚冷笑道，婆子們一開始還不當她一回事，可她的聲音雖一樣的溫柔，說出來的話卻叫人心里發顫。

　　正沒個底，忽見兩個姨娘趕了過來，又有了撐腰的似的：“知道三姑娘攀了高枝兒，心氣與以前都不一樣了。可也不必拿奴呈威風。奴都是聽主子的命令行事，姑娘怎么怪，也怪不到奴身上。”

　　“你這話里話外，說我嫁出去的姑娘已成了外人，沒資格管娘家的事。卻又不以外客稱呼，直叫什么姑娘？我倒不明白了，我到底還是不是你們家的姑娘。若是，算不算你主子，管不管得了你？若不是，誰教你的規矩，這樣對待外客？”言楚趕在兩個姨娘開口之前問出聲，婆子被問得啞口無言，低著頭不說話。

　　王姨娘忙笑道：“婆子們不懂規矩，晚些時候請夫人教訓便是。四姑娘的性子，三姑娘也是知道的，這病就是成日里瘋跑出來的。這會兒拘著她，是為了她好。”

　　“總該讓我瞧瞧四丫頭病得如何了，才好請大夫。或者我將大夫請了來，你們也關著門不讓進不成？”

　　“哪能啊，大夫終歸是不一樣的。我是四姑娘的生母，自然是盼著她好的。三姑娘，夫人那邊叫你呢。”

　　“不急，等我看了四妹妹，再去不遲。”言楚說著往前走，茉兒在她身后，展臂攔住了兩個姨娘。

　　兩個姨娘見她今兒似乎變了一個人，言語中暗含凌厲，不容拒絕，也不敢貿然行事。只好一個留下，一個趕回去報信。

　　婆子見姨娘都如此，更沒了主意，言楚要鑰匙的時候，本還想拖延不給，卻被她一個眼神唬得雙手奉上。

　　言楚開了門進屋一看，床上躺了一姑娘，四肢被縛，嘴里也塞了布團，見她進來，“嗚嗚”直叫喚。

　　言楚忙去給她解綁，才把她口里的布團拿出來，小丫頭就叫喚開了：“三姐姐別理會他們，他們故意扮可憐唬你拿錢周濟呢！你別瞧家里似乎沒什么吃的，只看她們的衣裳首飾，都是前兒才置辦的，花了不少銀子！”

　　“四姑娘，你胡說什么呢！”王姨娘在外面聽見了，又急又氣。

　　蘇雯頗不服氣：“我胡說什么了？娘親手上那對翡翠鐲子，可不是前兒才買的？二嬸還夸娘親有眼光，在這窮鄉僻壤也能買著好東西！三姐姐，你別信他們。大哥哥和三哥哥賭輸了錢，欠了一屁股的債，他們是等著你給他們還債呢！”

　　說著，吳佩妤和張氏走了進來。蘇雯到底對吳佩妤有幾分害怕，縮了縮脖子，躲在言楚身后。

　　吳佩妤臉色難看，張氏倒還能笑著：“別聽小孩子胡說，不過是你哥哥們平日無聊，玩上兩局解解悶，也沒欠多少錢。再說了，即便是欠得多了，你這個當妹妹的，替哥哥還一還，又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