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殊一時想不明白，更猜不出他的來意，只得用心扮演著云舒，好見機行事。

　　云暄比鳳殊還小一歲，瞧著就是個還沒長大的少年郎。

　　他看起來像是隨性灑脫慣了，分明剛剛還說著要把人的腿打斷，這會兒突然不知從哪里掏出枝開得極好的臘梅。

　　他笑著將花湊到鳳殊面前，那模樣瞧著是天真又乖巧。

　　“在下云暄，見過五姐姐。適才在回來的路上，瞧見山間臘梅開得極好，折了一支回來，當做見面禮，五姐姐可莫要嫌棄才是。”

　　折梅做禮，不拘一格，隨性而雅致。

　　鳳殊又想起剛剛這小公子是翻墻進來的，一時間竟有些哭笑不得，看來這云府小公子確實與旁人不同。

　　她接過那支臘梅便笑道：

　　“多謝小公子，這臘梅開得極好，云舒很喜歡。”

　　小公子低低笑了，孩子似的：

　　“姐姐歡喜便好。只是……”

　　鳳殊想起前世自家那半大的皇弟，眼神不禁溫柔下來，輕聲問：

　　“只是什么？”

　　“五姐姐以后莫要喚我小公子，直呼我姓名可好？這樣顯得親近。”

　　“……”

　　鳳殊被他這自來熟弄得有點怔愣，可一回神就對上那雙發亮又懇切的眼睛，心一下子便軟了。

　　她點頭道：

　　“好，云暄。”

　　云暄這下笑得更開心了，拉著鳳殊就說了好一會兒的話，好在今日難得放晴，院中暖洋洋的日頭很是喜人。

　　兩人聊了好半響，就連云絮端出來的茶水點心都吃得差不多了，云暄才依依不舍地離開。

　　一旁的云絮看著漸漸走遠的身影，心里越發好奇，忍不住低聲問：

　　“小姐，這小公子到底是誰呀？你們之前可認識？”

　　鳳殊搖搖頭。

　　云絮疑惑：“那他怎么與您這般熟？”

　　鳳殊也正想不明白呢，她轉了轉手中的臘梅，輕輕笑了出來：

　　“總歸不像是來害我的，還挺討人喜歡。”

　　云絮聞言看了自家小姐一眼，怔了怔，今日小姐的心情好似很不錯，已經不像昨日剛醒來時那般陰沉了。

　　可誰也不知，那原本已經走遠的淺藍衣衫少年正藏在墻角，將院里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他看著對面屋檐上搖搖欲墜的白雪，眼中隱約壓抑著些許偏執和狂喜。

　　他微微低著頭，無聲嘆息著：

　　“阿姐……我終于，終于又見到你了。”

　　話剛落音，他臉色卻突然猛地一白，神情痛苦地立即彎下腰。

　　他一手捂著嘴巴，一手緊緊拽著領口，似乎想盡辦法要壓抑住體內的疼痛。

　　最后，他還是忍不住低低地咳了出來。

　　院內的鳳殊耳朵極靈敏，聽見院外的異動，立即起身往外走去。

　　可待走出院門時，冷風早已卷走了為數不多的殘留的人氣，堆著白雪的角落，只余一灘鮮紅的血。

　　鳳殊走到那攤血跡面前，漸漸皺起了眉。

　　冷風吹過，那人走得悄無聲息。

　　——

　　不知是不是因為云暄，雖說鬧了這么一場，之后的那段時間劉氏卻再也沒有找過鳳殊的麻煩。

　　她的日子好過了許多，日常的待遇更是上了一個檔次。

　　簡陋漏風的西風院也被修繕了一遍，吃穿用度總算也有了個云家小姐的樣子，下人們倒也不敢不把她當回事。

　　至于巧念，她最終被趕出了云府，聽說大夫人劉氏也已經好幾天沒有笑臉了。

　　云絮嘰嘰喳喳地在鳳殊耳邊說著這幾天的事，又催著她喝藥。

　　鳳殊苦惱地看著那碗黑色的湯汁許久，沒忍住開口道：

　　“我額頭的傷和那個小傷寒早好了，這藥就不必喝了吧。”

　　云絮這小丫頭心細又執拗，那日見她受傷又在雪地暈倒之后，就費盡心思去找大夫求了藥，天天花幾個時辰去熬，又盯著她喝下。

　　可偏偏鳳殊又不能暴露自己會醫的事情，只得次次都瞞著云絮把藥給倒了。

　　這回也一樣，她三言兩語將云絮哄出去，待人一走遠，立馬開窗把藥汁倒在了墻角的海棠樹下。

　　耳邊突然傳來少年的低笑聲。

　　“阿姐是怕藥苦？”

　　鳳殊一愣，臉上的神情頃刻變得有些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