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到司機問覃柯現在該怎么辦。
我掀起眼朝他看去,他臉上一貫的溫和不在,緊繃的下頷顯得有些冷峻,他目光平視前方,如墨一樣深沉的瞳孔如刀刃般銳利,暗流涌動。
他胸膛傳來的心跳聲平穩而有力,他的呼吸淌在我額頭上方,有些灼熱,過了幾秒,我感覺到他的喉結蠕動,一開口聲音比平時沉了幾個度,“直接開過去。”
“是。”
司機重新啟動車子,嘗試著踩下油門,我感覺到車子沒動幾下又馬上停了。
司機有些著急,試了幾次見還是不行,低低的罵了一句。
我想抬頭看一眼,覃柯察覺到我的動作后手上的動作緊了緊,他低下頭,聲調卻平緩,“先別動。”
我只好不動,繼續維持著原來的姿勢。
車門外的質問聲還在持續,不知道這個僵局要到什么時候。
突然,我感覺到車子在慢慢往后退,非常緩慢的動著,過了幾秒,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司機猛的一踩油門,急轉方向盤,車子急速向右拐,即刻就開了出去。
要不是覃柯牢牢的護著我,我一定會被甩到車門上。
“馬上追!”
這是記者的聲音。
好不容易突出重圍,司機把車開的飛快,記者的聲音很快就消失在這黑夜之中。
但緊接著,隔著覃柯的胸膛,我就聽到后面有車追來的聲音,車速也很快。
覃柯吩咐司機拐出巷子后馬上上高速,但我聽后面車緊緊追逐的聲音,能不能拐出巷子都不好說。
我心里其實也很緊張,心臟急速跳動,覃柯也聽到了,他垂下眸看我,嘴角一彎,“害怕?”
我剛想要點頭,但我發現我的整顆腦袋被他護住一點都動彈不了,我才驚覺他還維持著最初的姿勢抱著我。
他適時松開了我,我坐起身馬上朝后看,居然有四輛車都在后面跟著我們!
而且有一輛車離得非常近,坐在前座的人看到我回頭立馬舉起相機,我馬上低下頭去,都不敢坐直身體,哪怕只是個后腦勺,我也不想被他們拍到。
“很抱歉,我沒想到這些記者會這么瘋狂,讓你受驚了。”
覃柯頭靠著座椅,轉眸看著我,街道上的路燈投射進來,忽明忽暗的映在他輪廓清晰的側臉上,深邃的眸光微微閃了閃。
“沒關系,他們有備而來,不等到你,他們不會罷休的。”
只是我沒想到,記者的關注力會轉移到我身上。
“真不應該今天約你過來吃飯。”覃柯眼神里帶著歉意,卻又閃著光,“但就是特別想見你。”
我心一緊,僵在半空,完全不知道該說什么。
好在這時車子已經拐出巷口,緊接著司機一腳油門,車子用更快的速度朝著高速口開去。
我忍不住轉回頭看,他們沒有追上來。
我微微松了一口氣,但這口氣沒松多久,我又感覺到了緊迫感。
果然,有兩輛車跟了上來,分別駛在我們兩側,把我們夾在了中間。
兩輛車的車窗都完全打開,露出四個記者拿著相機對著我們就是一頓猛拍。
雖然車窗是黑色,隔絕了閃光燈的強光,但是仍然有光束透進,晃得我直眨眼。
我不確定隔著這樣的距離,會不會拍到我的臉。
覃柯動作比我快,但這一次他不是把我按在他懷里,而是整個人擋在我前面。
我挪到角落,身子稍稍靠著車門,只露出三分之一的后腦勺,覃柯讓我把頭低下,枕到他肩上,這樣的角度正好兩邊車窗都拍不到。
記者不甘心,追得更緊,幾次三番嘗試著將車子貼近我們,絲毫不讓步。
突然在這個時候,覃柯吩咐司機減速,車子果然慢了下來,兩邊的車輛摸不準覃柯的路數也慢慢開始減速。
就在連我都以為他是不是要停車的時候,覃柯又說了一聲,“馬上加速,超過他們,前面有個岔道。”
司機聽明白了覃柯的意思,一腳油門踩到底,車子瞬間飛快提速。
兩旁的記者還沒反應過來,我們的車就像離弦的箭一樣沖了出去,一下就超過了他們,駛向岔道口。
記者見狀奮起直追,可左邊的記者已經來不及,司機一直把控著車位,不讓他鉆進來。
只有右邊的記者跟我們的車一起駛進岔道。
進入岔道后是一個很大的轉彎軌道,司機牢牢的扶著方向盤,平穩著車速,過了彎道,車子順利駛向另一條道路。
可能是守了這么多天,又追了這么久,最后一輛車有些急了,忽然也加速超過我們,司機顧慮著我們沒有跟他們硬拼。
那車超過我們之后,并入我們的車道,擋在了我們前面。
意外總是來得太突然。
前方的車忽然一個急剎車,想要逼停我們。
覃柯的司機沒有想到他們這么不要命,也急忙踩剎車。
可已經來不及了,砰的一聲,車子就這么重重的撞上去了。
那一瞬間,我感覺到我的身體似乎四分五裂卻又好像被人緊緊抱住。
時間不知過去了多久,好像很久,又好像才區區幾秒鐘。
一切都靜下來了。
聽不到車輪在夜里喧囂刺耳的聲音,聽不到相機快門肆無忌憚的聲音,一切都停了。
悄無聲息,才是這個夜晚該有的樣子。
有煙霧,有碎片,還有蔓延開來的血腥味。
我躺在兩排座椅之間的縫隙內,整個人被覃柯牢牢的抱著,他的懷抱太緊了,我有些動不了。
我微微搖晃頭,才發現他的手掌墊在我腦袋下。
“覃柯..”
“覃柯..?”
沒人回答我。
我輕輕抽出他另一只攬著我腰的手,想撐著手臂坐起來,這一動,我整個身體都像被碾壓過那般酸脹疼痛,手和腳仿佛不是我的,連腦袋都是一片空白。
慢慢的,我的意識逐漸恢復過來,覃柯閉著眼睛,一臉蒼白,他昏過去了!
“覃柯!覃柯!”
回應我的只有冷風簌簌刮過耳邊的聲音。
我探頭往前看,發現司機倒在駕駛位上,腦袋和手臂上都是血,還一直在往下滴。
擋風玻璃已經四分五裂碎得不成樣子,車頭嚴重變型。
前面記者的車也是一片狼藉。
我慌亂的從車底下找到我的包,拿出手機撥打急救電話,指尖觸在屏幕上的時候抖得厲害。
打完電話,我才發現我身體的抖動更加控制不住,強烈的懼意在心底升起。
我就這么坐在車里,守在覃柯旁邊,不敢亂動,也不敢動他。
哪怕只是輕輕的,我也怕他會疼。
這是一場無法預料的事故。
就這么避不可及的發生了。
大約過半個小時,我終于聽到救護車的聲音,也有交警一起趕來。
醫生護士抬起擔架將覃柯司機和車里的兩位記者迅速抬上車,交警簡單問了我一些情況后,就封鎖了現場。
我跟著覃柯的那輛救護車一起到達了醫院。
他的臉好蒼白,要不是護士給他吊著點滴,我都不知道他還是否有呼吸。
醫生告訴我司機和覃柯傷得最嚴重,要馬上進行手術搶救。
他因為護著我,身體受到了劇烈的撞擊和顛簸。
那兩位記者也受了不同程度的傷,在急救室進行傷口縫合包扎。
有一位當時坐在后座,后來撞上來的時候反應迅速跨到前座去,避免了重傷的危機。
只有我,受傷是最輕的。
我知道,如果不是覃柯,現在躺在手術室的人就是我。
是他在危急關頭犧牲自己救了我。
有個護士跑出來,我看到她似乎在找我,便迎上去。
她手伸到我面前,掌心攤開,是覃柯的手機。
“他手機一直在響,你是他朋友吧,先交給你了。”說完又連忙跑回手術室。
我看著屏幕上顯示的來電名字,心里像壓著一堵厚厚的墻。
是小霜。
我平復了情緒,壓下喉嚨里的哽咽,接起電話。
還沒等我開口,小霜稚嫩的聲音就從聽筒里傳過來。
“爸爸,你怎么還不回來?你快點回來,我睡不著。”
“小霜,我是蕭阿姨。”
那邊明顯停頓了一下,然后又說,“蕭阿姨,你和爸爸在一起嗎?”
我望了一眼手術室亮起的燈,輕輕的答,“恩。”
“你能讓爸爸接下電話嗎?我想他了。”
“你爸爸...他...他現在可能不太方便。”
“他今晚還會回來嗎?”
小霜小心翼翼的聲音讓我喉嚨的酸澀感更重了,心也像被人狠狠捏住。
“今晚可能有些趕不及,明天,明天我讓他給你打電話好嗎?”
小霜停頓的聲音更長了,過了半響,才說,“那我可以去找爸爸嗎?現在。”
“現在不行!”聲音出口我才感覺到語氣的急切和顫抖,我緩了緩,盡量平靜的說,“小霜要乖哦,爸爸現在有事情在忙,小霜先去睡覺,明天爸爸就會打電話給你的,好不好?”
“...好,我會乖。爸爸明天一定要打給我。”
“會的,小霜乖。”
在我等著她掛斷電話之際,她的聲音又從聽筒傳過來,“蕭阿姨,爸爸..他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我一愣,連忙安撫她,“怎么會呢,爸爸最喜歡小霜了。”
“那我明天等他電話。”
“好。”
聽到我的答復,她似乎才安定下來。
掛了電話后,我一直坐在等候區等待覃柯的手術。
走廊里另一頭的手術室里是覃柯的司機。
陸陸續續有護士從司機的手術室進進出出。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已經過去三個多小時了。
忽然,門開了,司機的手術做完了。
我跑過去,詢問出來的醫生。
醫生是一位年紀較大的男人,戴著眼鏡,他告訴我,司機受傷比較嚴重,身體多處骨折,肝臟破裂,雖然經過搶救脫離了生命危險,但有一條腿基本保不住了。
我心一緊,心里面越發沉重。
轉頭看向覃柯那間手術室,非常擔憂。
不知又過了多少時間,覃柯的手術還沒完成,我走到大廳去接水,碰到了齊叔。
他一眼就看到了我,非常著急,“蕭小姐,覃先生現在怎么樣了?”
“還在手術。”說完,我又補了句,“司機..司機的一條腿保不住了。”
齊叔神情凝重,頓了會兒說,“他的醫藥費以及后續所有的費用,我會妥善安排的。”
我微微點頭,跟他說了事情的經過,然后一起走回等候區。
這時,急診室的門開了,有個記者正好走出來,和我們打了個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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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第40章 一片狼藉
作者:蔻依? 更新時間:2017-01-20 23:42:11? 字數:3478字
蔻依(作者)說:
結局倒計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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