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漸頹,最后一絲火紅的云霞被黑夜吞沒。
今夜沒有月光,天空格外黑沉,侯府的人們也提早熄燈就寢了。
魏應亡卻睜開眼,雙目無比的清明。
她隨手捻了兩根柴草梗,輕輕一捅,那沉重的大鎖就被打開了。
魏應亡微微一笑,前世她在棲云山待了十幾年,奇門遁甲學得頗多,如今用來開鎖實在是大材小用了。
不過能去廚房飽餐一頓,實在是眼下最重要的事了。
吃飽喝足之后,魏應亡順手揣了兩個綠豆糕,熟練地撿起地上的小樹枝躲在假山后面開始練劍。
這具身體瘦弱無力,營養不良,實在不是練武的好材料。
可魏應亡別無選擇,她只能綁了許多石頭在腿上,手上,反復地爬假山,扎馬步,做蹲起……
武功雖然不成,但身體到底靈敏了許多,想打別人做不到,但想躲過別人的攻擊倒是不成問題。
一套訓練下來,魏應亡甩掉額頭的汗珠,癱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卻見不遠處火光沖天,喧鬧非常。
一群兵丁身披鎧甲,手握利刃,正疾步往這邊沖過來。
“砰砰砰”,砸門的聲音在附近敲響,魏應亡一驚,三步并作兩步躥回柴房,關門,落鎖,一氣呵成。
還不等魏應亡喘上兩口氣,一股濃烈的血腥味猛然鉆進鼻子里。
有殺氣!
魏應亡猛地往旁邊一閃,劍刃從她耳側堪堪擦過,割斷幾縷青絲。
魏應亡心頭一震,如果剛才自己反應再慢上一絲一毫,此刻已經是個死人了。
她警惕地看著面前的玄色錦衣人。
男人臉上戴著一副普通的銀制面具,不知容貌幾何,只是那一雙眼卻冷得像是千尺寒潭,沉郁陰森,望之讓人透骨生寒。
“你身受重傷,未必是我的對手。”
魏應亡的語氣里帶著一絲從未見過的傲慢,仿佛不這樣,就無法壓制住內心的慌張。
這個男人很強,出奇地強。
身上有著極重的傷口,血將整個黑色衣衫都浸透了,可他握劍的手卻沒有絲毫顫抖,甚至還能裝出一副云淡風輕的樣子來。
“好大的口氣。”
男人嗤笑一聲,長劍寒芒一閃,復又刺過來!
魏應亡猛地后仰,身子柔若無骨地在空中旋轉,一頭撞在男人胸口。同時從胸前掏出綠豆糕,用上僅有的一點內力,將它完全碾碎成粉末,朝著男人的眼睛甩過去!
男人并不知那粉末是綠豆糕,以為是暗器,本能地運起輕功躲開。
屋外卻傳來一陣異動。
“不是咱們不給侯爺面子,只是宮里出了刺客,事關重大,就算是女眷內宅,咱們也必須查個清楚明白!”
外面的官軍朗聲說道,魏應亡心頭一顫,此人竟然是刺客!
他想殺誰?皇帝,還是……太子?
一瞬間的分神給了男人可乘之機,魏應亡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再回神時自己已經被壓在柴草堆上了。
男人的五指緊緊鎖著她的喉嚨,只要微微用力,就可以將她的小脖擰斷。
“照我說的做,饒你一命。”男人沉聲道,冷眸中閃過一絲狠厲。
魏應亡卻笑了。
“官兵馬上就進門,我死了,你絕對跑不了。現在放開我,我有辦法保你不死。”
“殺了你我一樣能脫身。”男人冷眸一沉,只覺得面前的女人處處都透著詭異。
四肢柔弱不堪,體力,內力極差,可偏偏那一招一式卻標準得很。若非武林世家,且經過長期訓練,絕對使不出來。
可哪個長期訓練過的,身子會如此孱弱?
“沒時間了。”
魏應亡忽然挺身,卻不是攻擊黑衣人,而是自己動手,生生將已經開始結痂的傷口再次扯開,露出鮮血淋漓的一面來。
魏應亡極快地抱著男人蹭了蹭,確保他身上的血跡涂了自己滿身滿臉,這才一骨碌,趴在地上。
官兵推門而入,火光照亮魏應亡凌亂的衣裳和不住淌血的巨大猙獰傷口。
魏應亡抬起布滿黑色胎記的臉,雙目恍惚,淚流不止。
“官爺,救我,求您,救救我……”
魏應亡使盡全身的力氣,用手扒著地磚,一點點往官爺身邊爬過去,卻被那人一腳踹開!
“滾滾滾!”
那官兵厭惡地朝著地上淬了一口,轉身就走。
“這么快就查完了?你看好了嗎你?”一個官兵不滿地問道,臉上立刻挨了一拳。
“要查你去查,到時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官兵惡狠狠地罵道,一股惡氣升起,到現在還覺得晦氣。
深宅大院里總有些見不得人的陰私,他是知道的,只是沒想到竟然讓自己碰見了!
這可是平陽侯府,如果侯爺知道了要殺自己滅口……
官兵猛地搖搖頭,心中不住后悔。
要是剛才沒進內宅搜查就好了。
……
魏應亡一直等到官兵走遠了,這才強忍著疼痛站起來。
“出來吧,他們走遠了。”
魏應亡低聲說道,一邊摳著瓶子里最后一點金瘡藥,快要涂到自己后背時卻猶豫了。
她下意識地望向柴草堆里,那個男人可能比自己更需要這些。
“喂,我這還剩點金瘡藥……挺劣質的那種,你要不要來點?”
男人并不搭理。
魏應亡心說你愛要不要,噘著嘴將藥涂了自己全身,忽然心中一驚,飛快地將男人從柴草堆里刨出來。
在探到男人穩定的呼吸后,魏應亡這才安心下來。
還好沒有斷氣,只是傷重昏迷了。
“嗤啦”一聲,魏應亡直接扯碎了男人的衣裳。男人猙獰的傷疤全部顯露出來,爬滿了手臂,胸口……
后背靠近心臟的地方還扎著半截匕首,從位置來判斷的話,此人多半是遭到了親信背叛,或者受到了偷襲。
鮮血還在源源不斷地從傷口滲透出來,如果不救治的話,他怕是活不過今晚。
魏應亡眉頭一蹙,早知道是這樣,剛才就讓官兵把他帶走了,自己還能撈上一筆賞錢。
“唉……命苦啊……”
魏應亡暗自嘆了口氣,拖著受傷的身子準備去給他找藥。
走到門口時她忽然頓住腳步,目光停留在男人的面具上。
要不要打開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