丟茶盞的事就這么被糊弄過去了。
本來魏承平還想著報官,這樣太子來了也好有個交代。可溫氏卻說蘭姐出嫁在即,還是不要節外生枝的好。
是以當晚子時,魏承平就派人偷偷將那兩具尸體扔到亂葬崗埋了。
而對于馮嬤嬤的追捕也是秘密進行。
眾人看完這一場熱鬧,兀自散去。
魏應亡卻難以入眠,只是獨自擦著祠堂地上的血跡,借著清粼粼的月光,輕輕哼著搖籃曲。
“月兒明,風兒靜,樹葉遮窗欞……”
眼淚無聲地垂墜下來,卻被一只闖進門的白鴿打斷了。
“你是迷路了嗎?”
魏應亡輕輕捧起那雪白可人的小鴿子,將它放到院子里。可那鴿子卻連飛帶蹦,一個勁兒地圍著魏應亡身邊轉。
魏應亡這才注意到它腳上綁著一張小紙條。
“東郊鬼屋。”
沒有落款,但魏應亡知道是齊璟。
現在時間地點都明確了,到日子之后,魏應亡趁著夜色出發,手握匕首,獨自一人來到約定地點。
誰知剛到就被人點了穴,套進麻袋里裝上馬車。
魏應亡也沒有刻意掙扎,只是默默算計著馬車走過的路。經過七拐八拐之后,終于來到一處異常偏僻的小宅院。
車夫將魏應亡扔到門口就走了。
魏應亡只好自己解了穴,從麻袋里爬出來。
朱紅色的大門陳舊斑駁,往日威風凜凜的石獅子也蒙上一層陳舊殘損,仿佛一個王朝衰敗的剪影。
魏應亡使足了力氣才將厚重的大門推開一條小縫,她從這縫隙鉆到院中,卻立刻被五個帶著面具的玄色錦衣人包圍住了。
五人均是當日齊璟的打扮,手握利劍,二話不說,同時向魏應亡刺過來!
魏應亡慌忙矮身,打著滾從包圍圈中跑出去,三步并作兩步爬上最近的一棵槐樹。
齊璟這個狗日的,套麻袋還不夠,還搞這么一出。
咋的,五選一看誰是正主啊?
魏應亡氣得想罵人,但那五個人很快就追了上來,魏應亡只好從樹上“出溜”下去,在一片假山中來回穿梭,躲避著不斷飛來的劍刃。
“砰!”
四人包圍住假山各個出口后,一人從天而降,將魏應亡身后的假山削掉半截!力氣之大,連魏應亡都有些驚了。
不過她也有些得意地揚起唇角,手中匕首狠狠刺向那人的后腰!
錦衣人剛才用力過猛,一時來不及回頭,直接被魏應亡刺了個正著!
“公子還真是疏于防備啊……”
魏應亡明艷一笑,收回匕首,卻發現上面一點血都沒有!
她明明刺中了!
看著掉在地上的稻穗,魏應亡倏然瞪大了雙眼,然而那人的劍鋒已至,凌厲無雙!
“定!”
魏應亡忽然暴喝一聲,那人的動作果然遲緩了一些。
魏應亡劈手奪過那人的劍,“嗖”的一下將他身上錦衣割裂。碎布片紛紛揚揚落下,只剩下一身稻草。
眼前之人,竟然是個稻草人!
魏應亡一拳打進稻草之中,在里面反復摸索了片刻后,果然拽出來一張黃符!
原來是有高人做法!
魏應亡神色一凜,不再理會剩下的四個傀儡,直接攀到假山頂上,舉目四望,想要找到高人所在之處。
然而奇門遁甲的玄妙之處正在此處。
所見非實。
一棵槐樹,你以為在眼前,其實可能是十幾米外移過來的幻境。
你看見門,以為是生路,其實可能是枯井,是萬丈深淵,一腳踏錯,萬劫不復。
你看見墻,以為是死路一條,實際上通向另一個小院,或是一條康莊大道。
在陣法里,虛虛實實,真真假假,不能靠眼睛來分辨。
魏應亡干脆閉上眼睛,在腦海中描摹整個庭院。
山為陽,槐為陰,這是個比較規整的八卦陣。
那么生門在西北,杜門在西南,杜實為“堵”,內實以盈,是為隱藏,隱遁之所。
魏應亡循著西南所在的方向,屏息凝神,于千絲萬縷中終于尋到了那一絲額外的呼吸聲。
找到了!
魏應亡倏然睜眼,只見西南的墻面瞬間崩塌,露出一個幽靜雅致的小院。
石墩上坐著一位白發老者,正恬淡自適地與齊璟對弈。
在撞上魏應亡凌厲的目光后,老者手中的棋子猛然驚落。
與此同時,那些逼到近前,即將刺中魏應亡的錦衣人也瞬間化成一灘無用的稻草。
“承讓了。”
魏應亡對著老者拱了拱手,縱身跳下假山,直奔生門而去。
只是在快要走到的時候,魏應亡忽然頓住腳步,轉身直奔傷門。
“傷門,主索債,其他諸事皆不宜。”
老者目光深沉,低聲對齊璟說道。
齊璟微微頷首,唇角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在棋盤上輕輕落下一子,起身告辭。
“看來這位小友的淵源頗深啊……”
老者仍舊兀自感嘆道,一低頭,發現自己竟然又輸了!
“害!布陣布不贏,下棋還下不贏,可氣死老朽了!”
白發老頭抬手想掀了棋盤,忽然又想到這棋子都是自己帶來的,當下趕緊又收了手,只憋了個老臉通紅,賭咒發誓以后再也不跟齊璟下棋了。
……
魏應亡破陣后就抱著搶來的劍,倚著大槐樹,等齊璟過來。
齊璟今日沒有戴面具,又找了方士來試探自己,魏應亡就明白自己偷摘齊璟面具的事露餡了。
不過這樣反倒更好,省去了那些虛與委蛇,直奔主題。
她就是來結盟的。
魏應亡靜靜瞧著齊璟朝自己走來,他走路穩而無聲,顯然當日的傷已經大好了。
“這位老者的醫術倒是比方術高明了許多。”魏應亡淺笑道。
“你倒是比我想的要高明了許多。”齊璟微微挑眉,那冷冽的眸中帶了一絲戲謔,幾分試探。
男人修長有力的手臂直抵大槐樹,半個身子前探,隱隱有將魏應亡攏在懷里的趨勢。
他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挑起魏應亡的下巴,俯身在人耳邊低語。
“你,到底是什么人?”
溫熱的呼吸灑在頸側,突然拉近的距離讓魏應亡十分不適。但眼下這個機會千載難逢,是以她強壓下心中不快,抬頭直視齊璟。
“平陽侯府魏應亡,愿與殿下結盟。”
“哦?”
男人劍眉微挑,眼中劃過一絲玩味。
“小姑娘口氣倒是大得很,那你便說說,你有何資本與我結盟?”齊璟退后一步,饒有興味地瞧著魏應亡。
雖然只有一步之隔,但他周身自有一股冷冽的光華,頗有種拒人千里之外的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