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幾個菜了，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我將飯菜端上桌。

　　林與笙沒有說話，拿著筷子就直接吃了起來。

　　我聳聳肩也拿起了筷子，我還真不知道該怎么和這座冰山交流。

　　此時我早已經餓得前胸貼后背了，林與笙的胃口似乎也很不錯，沒過多久，就將三菜一湯消滅得干干凈凈。

　　吃過飯，我收拾碗筷進了廚房，出來時，林與笙坐在沙發上，手里拿著一份報紙，正在翻閱財經版塊。

　　我走過去，遲疑著說道：“你……你是不是該走了？我不是催你離開的意思，是我要休息了，我明天還要……”

　　“你現在就可以去休息。”林與笙放下報紙道。

　　我猶豫了一下，進臥室拿了干凈的衣服準備洗個澡，說不定在我洗澡的時候，林與笙就已經離開了。

　　哪曉得，等我洗完澡擦著濕漉漉的頭發出來，林與笙仍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他看的是財經新聞，劍眉微蹙，看得似乎很認真。

　　我心里有點怪怪的，不知道他到底在賣什么關子，咬咬唇道：“林與笙，我要休息了。”

　　我看著林與笙，林與笙也轉過頭看著我。

　　“給我準備一些生活用品。”他忽然開口。

　　生活用品？

　　我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略一思忖，忍不住怔住了。

　　為什么要準備生活用品，難道……林與笙打算住在這里？

　　“我已經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去了。”他說得理所當然。

　　我撇了撇嘴，不以為意。

　　林與笙雖然不是牧啟國那樣的億萬富翁，但身價好歹也超過千萬，他會沒有地方可以去？鬼才會信！

　　可這房子是他幫我租的，吃人嘴軟拿人手短，現在他開口說要住進來，我還真是不好拒絕。

　　更何況，他今天還幫了我那么大的忙。

　　我從柜子里拿出牙刷和毛巾：“這些夠了嗎？”

　　這些是我給曉攸準備的，全是新的，沒有拆開用過。

　　為了符合曉攸的少女心，我特地給她挑了一支粉紅色的HelloKitty牙刷，和一條印著哆啦A夢的浴巾……

　　林與笙目光微怔了一下，接過我手里的哆啦A夢毛巾，大步走進了浴室。

　　半個小時候，他裹著那條浴巾從衛生間走了出來。

　　林與笙的身材真是沒得說，上半身一點贅肉也沒有，還有人人都羨慕的六塊腹肌。

　　我還是頭一次看到他剛洗完澡的樣子，而且身上還圍著卡通浴巾。

　　這畫面實在太好笑，我咬唇忍得很辛苦。

　　見林與笙的臉色越來越黑，我趕緊低下頭裝沒事人。

　　其實我是羨慕的，羨慕的同時又有點嫉妒，上天實在太不公平，不僅給了林與笙完美的外表，還給了他令人艷羨的家世，這些都是我這種平凡的人只能仰望的。

　　“我睡在哪？”他擦了擦濕漉漉的頭發，沾了水珠的鎖骨格外的好看。

　　我看得忍不住結巴了一下：“這……這里床不夠，你睡沙發吧。”

　　他點點頭，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沙發本就不大，他坐得離我很近，我幾乎可以聞見他身上那熟悉的薄荷味道，淡淡的，給人一種微涼的感覺。

　　“對……對了，”為了緩解尷尬的氣氛，我隨口找了個話題，“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警局的？”

　　“這對我來說很難嗎？”他淡淡反問。

　　我被問得有點結舌，想了想，不死心地再次問道：“那你又是怎么知道，佘姝和蘇嘉禾和這件事有關的？難道當時你也在場？”

　　說實話，我很想知道，佘姝與蘇嘉禾為什么會平白無故地和李秀香吵起來，而且，居然還把李秀香給氣中風了……

　　“聽說而已。”林與笙依舊惜字如金。

　　這平靜的語氣讓我頓覺這人有點欠扁，他明明知道我心里很好奇。

　　“能說說細節嗎？”我耐著性子追問。

　　“不能。”他用短短的兩個字就打發了我。

　　“神秘兮兮的……”我忽然有種想翻白眼的沖動。

　　林與笙，你以為你知道的事情，我就打聽不到？

　　反正明天我還是要去那個菜市場買菜，順便問問那里的菜農不就知道了……

　　我這么想著，也這么做了，第二天早上拿了些零錢就來到了菜市場。

　　出門的時候，林與笙還在沙發上睡得正香，他的睡姿和他這個人一樣無可挑剔，一只手枕在腦后，修長的身體完全舒展，表情平靜安然得像個孩子。

　　熹微晨光從窗外灑進來，落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竟讓我心跳陡然停了一拍……

　　這個男人一定是有毒，以至于在去往菜市場的路上，我好了好些時間才將他熟睡的樣子完全從腦海中抹去。

　　“聽說昨天有人在這里吵架，是真的嗎？”我問菜市場里一個賣魚的攤主。

　　“這里天天有人吵架，我哪里記得清啊？”那攤主正忙，聞言沒怎么理會我。

　　“你說的是一個中年女人和一個老太太吧？”旁邊一個買菜的大媽問我。

　　“對。”我點了點頭。

　　中年婦女是佘姝，老太太是李秀香，人物聽起來都對。

　　我還沒來得及繼續問，大媽已經眉飛色舞地說了起來：“我當時正在買菜呢，突然聽見有人在那頭罵人，罵得可兇了！”

　　“就是，那老太太一口一個祖宗十八代，罵得那個女人臉紅一陣白一陣的。”旁邊有人補充。

　　“那女人也不是什么善茬，老太太罵十句，她只回一句，隨隨便便幾個字就能把那老太太氣得只差沒翻白眼……”

　　“要我說都是活該！你是沒瞧見，那老太太是帶著兒媳婦來的呢，她那兒媳婦懷了孩子，倒在地上等救護車等了半天，一邊等一邊捂著肚子喊疼，老太太愣是沒理她，光顧著罵人了！”

　　“那女人也不是一個人來的，還帶著個女孩，那女孩也不知道是她女兒還是兒媳婦，看起來單單純純、漂漂亮亮的的，指著那老太太鼻子吼的時候那叫一個趾高氣揚啊，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

　　看來有不少人瞧見了佘姝和李秀香爭吵的一幕，而且對這件事印象頗深。

　　“大媽，你還記不記得她們是怎么吵起來的？”我忍不住問。

　　“好像是那老太太先開的口，說那女人教出個不檢點的繼女，到處勾搭男人。”大媽回憶道。

　　這個“不檢點的繼女”，說的一定就是我了。

　　難怪八竿子打不著的李秀香和佘姝，會在菜市場里吵得不可開交，原來是因為我的緣故……

　　李秀香并不知道我和佘姝的關系很僵，在她看來佘姝和我是一家人，她對我有多恨之入骨，對佘姝就有多恨之入骨，所以看到佘姝之后，才會氣急敗壞地大罵起來。

　　如果夏明諾在場，事情或許就不會發展成這樣了。

　　畢竟夏明諾和蘇嘉禾是合作關系，兩個人都巴不得把我一腳踩進泥潭里，讓我永世不得翻身。

　　原本李秀香和佘姝也能加入這一陣營，聯起手來對付我，可被李秀香這么一鬧，聯手顯然是不可能了。

　　佘姝向來瑕疵必報，在眾目睽睽之下丟了這么大的臉，想必一定不會讓李秀香一家好過……

　　佘姝的手段，我可謂深有體會，這世上幾乎就沒有她做不出來的事。

　　李秀香替自己惹了個這么大的仇人，真不知她兒子夏明諾該作何感想……

　　這么一想，我心情莫名轉好。

　　這大抵就叫幸災樂禍吧，之前從來都是我處處受挫，夏明諾躲在一旁幸災樂禍，沒想到角色也會有掉轉的一天。

　　對于李秀香這種人，我向來是能躲多遠躲多遠的，就是她中風住院了，我心里也擠不出一星半點的同情……

　　我在菜市場買了些菜，回到公寓的時候，沙發上早已不見了林與笙的影子。

　　茶幾上留了張字條，是林與笙寫的，說今天要加班，不回來吃晚飯。

　　我拿著紙條忍不住皺了皺眉，這人還真拿自己當回事，我什么時候有說過要他在這里長住了？

　　看著他的筆跡，我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當初在醫院的時候，我主動吻他，只是因為想氣一氣蘇嘉禾而已，并不打算真和他發生點什么。

　　可照現在的情形來看，我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蘇嘉禾若是知道林與笙在這里睡過一晚，一定會以為我已經和他同居了……

　　我倒不是畏懼他人的看法，只是一時半會兒不知道該用什么樣的身份來面對林與笙。

　　朋友嗎？分明算不上……

　　上司和下屬？雖然林與笙付錢讓我幫他監視許淵，但我從來都沒有真將自己當成他的下屬過……

　　我甩甩頭，努力甩掉腦海里凌亂的思緒，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見了茶幾上的手機。

　　那是我的手機，之前去菜市場忘了拿。

　　拿起手機解鎖之后，跳出來全是張培英的未接電話。

　　我猛地一怔，這才想起今天是星期六，是我和林與笙離婚的日子。

　　我迅速換了身衣服，將散在肩頭的長發扎起，然后回了張培英的電話。

　　“你終于肯接電話了，”電話那頭，張培英長長舒了口氣，“還有兩個小時就開庭了，我先請你吃頓飯吧，順便告訴你一些開庭的注意事項。你現在在哪里，我開車去接你。”

　　張培英的聲音很自信，似乎對打贏這場官司很有把握。

　　我將地址告訴了他，不出十分鐘，他就已經到樓下了，將車子停在路邊，遠遠地搖下車窗對我招手。

　　“看來你最近過的還不錯嘛。”他半個身子靠在車門上，臉上帶著笑容。

　　張培英身上似乎有一種可以讓人安心的魔力，我深吸一口氣，嘴角也不由自主微微彎了彎。

　　他選了一個離法庭很近的餐廳，吃飯的時候，我們把所有的內容稍微過了一遍，離開庭的時間越近，我的心情就越緊張。

　　我覺得我自己的人生其實挺秀逗的，離個婚居然還鬧上了法庭，又不是什么豪門恩怨，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演狗血電視劇。

　　“別緊張，你只需要堅定離婚的態度就行，其余的事情交給我就好。一會兒記得要控制好情緒，夏明諾的律師可能會試圖激怒你，你千萬不要當眾和他吵起來。”張培英極為認真地提醒。

　　我點點頭，努力擠出一絲笑容：“好的，謝謝你了……”

　　“謝什么，這是我應該做的。”張培英的笑容很暖和柔和，一如他這個人。

　　他和林與笙似乎截然相反，一個和煦如暖陽，一個冷漠如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