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初退了游戲后,閉著眼調整情緒,她需要沉靜下來理清思路。
方才經歷的一切從腦海中回放著,一個一個疑點展露在她腦中。
為什么她認識的那些幫會老人今天恰好都不在場,來的都是她不認識的人?
為什么倚劍聽雨和羽飛沫會在這周動手?
明明再等一周,梁初就會退幫換一個區玩。
更奇怪的是,為什么羽飛沫的賬號登陸記錄中只有梁初一個人的IP?
毫無頭緒時,房門就被推開。
“咦?今天怎么沒打游戲?”韓菡正巧端著牛奶進來。
梁初順手就把電腦關了機,游戲里的不快轉眼煙消云散,她盈盈一笑道:“沒什么,玩累了歇歇。”
韓菡嗔怪地看了她一眼,難免又要嘮叨幾句:“你瞧你,都快成網癮少女了。我不是反對你打游戲,但是也要適度。”
梁初立馬賣乖道:“知道了媽媽,這不是沒玩了嗎?走,陪你看電視去。”
韓菡屈指輕彈了一下她的額頭,溫和地責備:“明天什么日子忘記了?還看電視!”
明天是手術的日子,梁初當然記得。
卻不甚在意地說:“不就一早要去醫院報到嘛,沒事兒。”
韓菡對她的心態早就習以為常,無奈地輕嘆了一口氣,扶住梁初的輪椅將她推去洗漱。
“知道就好,洗漱去,今晚必須早睡。”
“好。”梁初無奈地妥協。
梁初3歲學舞,14歲就跟團出國演出,18歲考入全國最好的舞蹈學院,20歲獲得去M國交換的機會。
本該是天之驕子,在舞臺上享受聚光燈的年紀。
可是一年前,她卻遭逢了一場噩夢般的車禍。
不過慶幸的是,她的腿還有救。
第二天一早便奔赴醫院。
細致檢查后,上午十點梁初進了手術室。
梁初的雙腿一共植入了2塊鋼板,28顆鋼釘,這一次手術計劃拆除她腿上一半的鋼釘。
“何大夫,要不都拆了吧,這些鋼筋扎得我難受。”
梁初躺在手術臺上,臉上看不出緊張,但是話卻比平時多。
主治醫生何大夫板著臉搖頭,“不行,一次全取出血量太多,回家多吃豬肝,下次再來。”
他用撲克臉開起玩笑卻意外的有效,梁初漸漸放松下來。
小聲嘟喃道:“早知道還不如沒知覺呢。”
她車禍后,脊髓神經受損導致下半身毫無知覺,一直治療了半年才漸漸恢復。
“行了,別失落了,取掉一半你也輕松很多,我保證會縫得像繡花一樣好看!”
何大夫比了比手術刀,梁初頓覺一陣困意襲來,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夢里回到了車禍那天,她趁著大二暑假去學校提交申請交換的材料。
結果出了校門沒多遠,等待她的是刺耳的剎車聲。
之后一切都似乎蒙上了迷霧。
梁初只記得懷里柔軟的小身軀,和一個看不清臉的女人。
一覺睡醒,手術已經結束。
梁初一睜眼看到熟悉的白墻,還有陽光普照的陽臺,和被風卷起的白紗窗簾。
“醒了嗎?”
媽媽的聲音讓梁初一下子就清醒了,隨即她一個激靈。
“很疼嗎?”韓菡焦急地問著,沾濕了毛巾給她擦汗。
梁初緩了口氣,淺笑著搖頭表示沒事。
因為疼痛,她清瘦的面龐一片蒼白,更加對比出一雙黑瞳亮若星辰。
“別亂動,喝口水,大夫說要至少要休養一個月。”
韓菡對她體貼入微地照顧著。
梁初慢慢適應了疼痛后,力氣恢復了不少。
環顧四周,視線穿過窗簾、陽臺,剛好可以看到外面蒼翠大樹上的鳥窩。
梁初便可以確認,這就是第一次住的病房。
“媽,這層還有別的病人嗎?”
韓菡被問得莫名其妙,“沒有啊,怎么了。”
梁初的眼神明了又滅,搖搖頭含糊道:“沒事,可能沒睡醒。”
這家醫院是私立,深受A市大人物的信賴。不僅因為醫術高明,更因為這里環境清幽,非常注重保護病患的隱私。
車禍后梁初被人第一時間送來了這里。
而一年前就是在這里,在這個病房中,梁初遇到了一個很獨特的人。
初次見面,她自夢中初醒,那人穿著病號服旁若無人地在陽臺上玩手機。
房間里突然多出了一個陌生人,梁初著實意外,卻很快鎮定下來,不動聲色地伸手去按床邊的呼叫鈴。
卻在抬手一瞬間,那人帶著似笑非笑的目光望了過來,輕易地捕捉到了她的小動作。
那是一種怎樣的眼神?
似笑非笑卻難掩鋒芒,仿佛剛打完盹的貓科動物,半帶游戲半帶慵懶看著自己爪子里小動物,沒有明顯攻擊性,卻叫人動彈不得。
梁初強壓下慌張,嘴上禮貌地問道:“你好?走錯房間了嗎?我幫你叫護士。”
說完順其自然就要按鈴。
陽光照耀下那人的五官頗有些神采飛揚,被迫瞇眼的動作又給他染上了幾分慵懶,他整個人后仰,半個身子都在陽臺欄桿外面,閑閑散散地說道。
“別叫人,我只是來曬個太陽。”
略顯低沉的聲音和懶懶收尾的腔調,和方才的迫人氣勢完全不同,反而帶著少年般的不羈感。
6月天曬太陽?
梁初一瞬間不知如何回應。
他在陽臺上待了好一會兒,梁初也看了他好一會兒。
誰都不開口。
就在梁初猶豫按不按鈴,胳膊都發酸了的時候,他陡然收回了身子,向前探了一步就進了屋。
梁初滿臉戒備,心想:他再近一寸,我就叫人!
下一秒,那人卻跟沒長骨頭一樣斜斜地倚在了墻邊,身形倒是挺拔毫無病態,不見嬌弱只是懶洋洋的。
但是只要他再近那么半米,梁初就能感受到盛氣凌人的壓迫感。
“嘖,沒想到你今天會醒,嚇到你了,抱歉。”
他的道歉毫無誠意,反而讓梁初又驚又懵。
不確定地問:“你來不止一次了?”
他的嘴角飛揚跋扈地往上走,盯著梁初的眼神中笑意開始肆意蔓延。
“嗯,半個月了。”他說,帶著一股惡作劇的味道。
梁初臉色未變卻暗下決定,一定要跟醫院投訴!
對方轉而慢悠悠地說:“開玩笑,今天第一次來。”
說完,整個人像風一樣消失在了陽臺上。
“不打擾了,好好休息。”
只留下一句漫不經心的告別散落在風中。
梁初過去的二十年里,從未見過這般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梁初更沒想到,這次見面只是個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