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宜黎看了看手機，說了一句抱歉，打開車門便走了出去，接通電話，她還未開口，對方的聲音冷凝帶怒，“你跟林逸在一起？”

　　這樣的質問，簡直有些好笑。

　　“是。”她的聲音有些寂寥空曠，“顧城殷，蔣叔叔那邊，已經準備好了離婚協議，我退出。”

　　“呵，這是找到下家了？”男人低沉的聲音在她的耳邊像是一道道的冷風，慕宜黎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你說是，就是吧！”

　　“慕宜黎！”

　　慕宜黎聽到這咬牙切齒的聲音，只覺得心里有些發苦。

　　“你不要忘了，慕家不只是剩下你一個人！”女人的聲音明明就在他的耳邊，可顧城殷卻有種永遠失去的感覺，心里莫名的發慌，聲音也顯得越發的急切起來，“慕宜黎，你若是還敢胡來，那就要做好承擔后果的準備。”

　　慕宜黎曾經天真的想，只要她留好證據，找個合適的機會，這一切的誤會都會攤開，他們，也許還有轉折的余地。

　　不過，父親的那一槍徹底打醒了她。

　　有句話說的很好，男人若是愛你，就算你只是縫一粒紐扣，他也會感激涕零，男人心中若是沒有你，就算你為他連夜趕制一件錦袍，也是為他人做嫁衣。

　　“顧城殷，你還想做什么呢？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你才會放過慕家？”慕宜黎想到父親頭上的槍口，就心疼的厲害，子彈穿透腦髓的疼，他是怎么承受的？那個時候，他又是如何的絕望。

　　顧城殷不知道為什么，聽到女人涼涼軟軟的聲音，只覺得喉嚨發緊，他恨恨的捏緊了手機，才將胸口翻滾的氣息壓制下去，可煩躁感卻是有增無減，一些話沒經過大腦，直接吼了出來，“想死就死，我是能被你威脅的人？”

　　慕宜黎手中的手機滑了一下，好在她反應快，又緊緊的捏住，點點頭，深吸了一口氣，“好，我明白了。”

　　“你明……”

　　對方話沒說完，她已經掛斷了電話。

　　今天的風，莫名的刺骨冷。

　　慕宜黎拉緊了衣服，仰起頭，逼退了眼中的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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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青云之前被律師騙的事情，林逸幫忙解決，追回了一部分的遺產，只是這些錢遠遠不夠她后半生的生活，慕宜黎約了蔣律師去了家政公司，簽署了一份很奇怪的協議。

　　協議大概是，以后家政公司要派出三個人來照顧沈青云的生活，由蔣律師的律所監管，若是發現這些人照顧的不好，蔣律師有權換人，直到沈青云死亡。

　　這樣的協議有些麻煩，但家政公司看到高額的合同金，還是咬牙答應簽約。

　　蔣律師出門的時候，慕宜黎追上他，“叔叔，以后就拜托您了。”

　　男人儒雅的點頭，臉上帶著謙遜的笑，“小姐放心。”

　　之后，慕宜黎去了醫院看望沈青云，忍著責罵跟毆打，慕宜黎總算是喂著沈青云吃了一碗飯，她鼻子發酸，聲音也是悶悶的，“媽，以后我可能沒時間來看你了，你多保重。”

　　沈青云冷淡的別過臉，“你不來看我，我就很保重了！”

　　慕宜黎一愣，許久之后才淡淡的苦笑一聲，“恩，我知道了。”

　　走出了醫院，慕宜黎去了銀行，將自己剩下的所有的資產，全部轉到了沈青云的名下，隨后才打車回到了跟顧城殷結婚時候買的別墅。

　　傭人看到她回來，有些驚訝，“太太，您……”

　　“我很累，想要休息一會兒。”慕宜黎什么也沒說，緩緩的上樓。

　　傭人只覺得今天的太太有些不對勁，可這些不該是她該過問的，便無奈的搖搖頭，繼續去做事了。

　　慕宜黎回到房間，換上了一件大紅色的連衣裙，這還是三年前結婚的時候，顧城殷用打工的錢，送給她的禮物。

　　她一直視作珍寶，保存的非常好，她輕輕的撫摸著這衣服的料子，像是在撫摸著顧城殷的臉頰。

　　“城殷，你為什么，就不能騙我一輩子呢？”她的臉貼著衣服的裙擺，仿佛是依偎在顧城殷的懷中，衣服柔軟的觸感，像是愛人輕輕的撫摸，讓她有那么一瞬間的陶醉，“你知道嗎，我用盡了全部的力氣來愛你，好累好累。”

　　抬眸，床前掛著他們的結婚照，兩個人拉著手，漫步在沙灘上，郎才女貌，很是和諧。

　　她的嘴角微微一勾，起身，將照片取下來，輕輕的抱在懷中。

　　眼淚，緩緩的落在相框上。

　　“我好久沒見過你這樣的笑了，城殷，”她摩挲著照片，背景是湛藍的天空，白云裊裊，男人眉如遠黛，瞳孔黑而深邃，菲薄的唇微微的翹起一個弧度，說不出的惑人，“你的樣子，我已經刻在了心口，烙印在每一塊骨頭上，怎么辦，我怕是今生今世，來生來世都沒辦法忘記你了！”

　　拿出手機，她撥通了顧城殷的電話，就像是垂死掙扎的溺水者，她緊張的抓住手機，像是抓住救命稻草。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聽，顧城殷的聲音有些厭煩，“有事？”

　　慕宜黎的心，像是被刀片刮過，她暗暗咬緊了嘴唇，才堪堪出聲，“你，今晚會回來嗎？”

　　顧城殷覺得她的聲音有些黯啞，而且音調的深處，有幾抹卑微的期待，也有幾分濃重的絕望，他皺皺眉，剛要開口，夏瑜正好摟住了他的脖子，“城殷，我好累，你抱我上床好嗎？”

　　顧城殷眼神深邃如海，表面上平靜無波，可總有給人一種驚濤拍岸的駭人之感，夏瑜囁嚅了一下，改變了戰略，“城殷，我肚子疼，能不能幫我，叫醫生？”

　　“城殷，回來，跟我見最后一次好嗎？”慕宜黎不是沒聽到夏瑜的撒嬌，可是她心底不知道有什么作祟，像是要故意的爭取。

　　“很疼嗎？”顧城殷瞬間眉目清明，只剩下一臉的擔憂，“我打電話讓專家過來。”

　　他像是沒聽到慕宜黎的那句懇求，直接掛斷了電話。

　　他將夏瑜橫抱著放在床上，給她蓋好被子，醫生急忙涌進來，慌張的給夏瑜做檢查。

　　而他則是站在門口，等著結果。

　　門外，助理有些猶豫的開口，“顧總，查到了。”

　　顧城殷擰眉轉身，臉上帶著一抹的寒意，“什么？”

　　助理頓時冷汗如雨，“就是那份收養協議，我們經過調查，并不是慕家為了逃離打壓做假，是真的！”

　　也就是說，慕宜黎的確不是慕家的孩子。

　　那他對她的報復，又算什么？

　　顧城殷的心，猛地一沉。

　　耳邊像是炸開煙花一樣，炸開了慕宜黎最后那句話，“城殷，回來，跟我見最后一次好嗎？”語調里那份絕望像是瞬間放大，將那份期待瞬間淹沒……

　　他當即打別墅電話，沖著傭人低吼，“太太呢？”

　　傭人很是恭敬，“太太在洗澡，不過少爺，太太今天好像是有點不對勁……”

　　慕宜黎是掛斷電話之后走進浴室的，浴缸里放了整缸的水，很暖，就像是人類存在最初的，母親子宮里面一般。

　　要洗澡，可她卻沒有脫掉這一襲的紅衣，反而是就這樣踏進去，像是胎兒一般，身體蜷縮著。

　　似乎這樣能產生足夠的安全感，她的心，居然不疼了。

　　想必，這世上最偉大的愛，莫過于成全了吧。

　　她其實，不想偉大，可她，已經沒有了自私的資格。

　　而且，她想到自己的檢查報告，臉色瞬間黯然……

　　過了一會兒，她像是恢復了一些的意識，緩緩的抬起有些消瘦的手腕，看著那上面晶瑩剔透的玉鐲，親生父母？呵，就算是養父母，她都能克死，這親生父母，不見也罷。

　　嘴角忽然，就漾開了一抹燦爛的笑，她摘下玉鐲，對著地面狠狠的磕了下去。

　　玉質清脆，在地上碎成幾塊。

　　她在水里緩緩的側了側身，撿起最鋒利的一塊，對著手腕的大動脈，狠狠的劃了下去。

　　鮮血如注，瞬間流入身下的浴缸。

　　水，似乎更暖了。

　　她能感覺到血液一波一波的迅速在身體里流出，她不害怕，也沒有面對死亡的恐慌，甚至，連疼痛都沒有……

　　城殷，你知道嗎——

　　爺爺曾經說，我是他的驕傲。

　　爸爸曾經說，他會一輩子保護我這樣的小公主。

　　媽媽曾經說，她會永遠愛我。

　　我還記得你曾經說過，會一輩子珍惜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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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現在，我終于一無所有了。

　　但是，城殷，我嫁給你三年，只有慶幸跟欣喜，從未后悔。

　　即便你毀了我的一切，毀了慕家，本該恨你入髓的我，到最后卻依然愛你如命。

　　也許只有生命的終結，才不用去做家族跟你之間的選擇題，才能讓我徹底的跟你告別。

　　顧城殷，這一生，我都費盡心力愛你，我已經太累了，希望下輩子，我們再也不要遇見了。

　　她的意識越來越模糊，直到是最后，緩緩的昏迷……

　　再見了，這個世界。

　　再見了，我最愛的男人！

　　放在浴缸上面的手機不斷震動，發亮的屏幕上，“老公”兩個字在靜謐的空間里顯得格外的諷刺。

　　終于，手機在緩緩移動之中，落入了浴缸。

　　世界都安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