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聞,錦衣衛少使楚御,是指揮使汪直大人在十幾年前的那場內亂中救下來的孩子。
自此之后,楚御養在錦羽司,長在錦羽司,與里面的錦衣衛一同修煉武學,并成為了錦衣衛中的翹楚。
在青舒提醒之后,卿音腦海中便浮現起楚御在民間記載中的身世。
“也對哦。若說誰能理解見不到親人的苦楚,當屬楚御才對?!?br />
卿音穿過青舒的身影,看著楚御獨自遠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為自己剛才的言論反辯。
可說完之后,卿音又覺得那點兒不對勁。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有些幽怨的抱著自己的膝蓋,向青舒告狀。
“可是,他揪我后脖頸的時候,可沒有這么旁人說的可憐?。 ?br />
面對孩子氣的卿音,青舒無奈的嘆了口氣,“沒有人說楚少使這個人可憐?!?br />
青舒在卿音面前蹲下,為她整理著裙擺繡鞋,同時分析著楚御這個人。
“只是小姐你要記得,他這個人城府極深,而你在他身邊,是很容易就被探出秘密的。”
“那要照你這么說,他我是能不接觸就不接觸嘍?”卿音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倒也并非如此,京城達官貴人遍地皆是,有些時候總要去打個照面,面子上過得去就行了。”
在云城,這是一個地處偏遠,遠離京都得小水鄉。
依山傍水,田園美景,很少有像京城那樣盤織交錯的復雜關系,所了解到的,也是從爹爹和書本上得知。
卿音生在云城,長在云城,卻在十六歲生日這年,被迫來到了京城。
她拍拍自己身邊的位置,將青舒拉起來坐在自己身邊,剛才的不高興瞬間煙消云散。
“青舒,你多和我說說京城是怎么樣的,兩日后,我就要去卿府了。”
卿音眼底深處隱藏著絲毫忐忑,她握緊青舒的手,虛心請教,自己該如何,在這繁華京城,立足于此。
悠悠綠波,清風微浮,遠處船夫傳來的漁歌,蕩然回響。
楚御整頓好自己的隊伍,握緊韁繩翻身上馬。
看到還逗留在河邊的卿音,楚御目光轉向了卿府的管家,淡淡的說道:
“今夜之前,我們必須趕到前方沂城的驛站?!?br />
被點了名的卿府管家在對上楚御的目光時,頓時一個激靈,誠惶誠恐的點頭,“楚少使說的是,我這就去叫小姐?!?br />
說完,便邁著有些發軟的雙腿,跑去叫自家小姐。
到現在,卿府管家都不明白,像楚御這么個殺神,自家小姐是怎么和他相處下去的。
卿音聽到管家的喊聲之后,沒有多說,拉著青舒便回了馬車。
休息過后的隊伍,整體前進速度快上了幾分,看遠處的天色,估摸著是可以在天黑之前,到達沂城的。
京城派來的迎接軍隊,便在沂城等候,等到那個時候,他們運送的官銀以及犯人,才算是真正的交接成功。
卿府的人跟在楚御的后面,不過是為了路上照顧方便,少受些山間土匪的打擾。
而在這沂鎮之后,每逢關卡便有士兵把守,算得上是一路通暢,安全無虞。
但這些都是在過去之后,而在沂城之前,不少的山頭都有土匪大街過路票的情況。
就像現在,本就要趕著天黑進沂城卿音等人,遇到了不要命的土匪。
“呔!那路的?不曉得過爺爺這座山是要交過路費的么!”
數十個土匪隨著這一聲囂張喊話,舉著手中大刀,氣勢洶洶的沖了上來,直接攔住了走在前面的楚御。
“讓他們讓開。”
楚御不想和這些不知趣的多做糾纏,在羽蹤回來稟報對方有多少人的時候,漠然吩咐。
以往遇到這種情況,都是羽蹤亮出錦衣衛的牌子后便算是過去了。
但是今天,他們貌似遇到了一群不識貨的家伙,在羽蹤亮出牌子之后,領頭一臉不耐煩的啐了一口氣。
“干啥子啊!這牌子干啥的,老子要的是銀子!”
領頭拽的鼻孔朝天,唰的一聲露出了滿身肌肉,黝黑發亮。
周圍的土匪連聲叫好,像是在用這種方法恐嚇他們。
羽蹤不為所動,平靜的看著這頗為搞笑的一群人,
“你們知不知道面前的人是誰,打劫之前可否了解了我等是什么來頭!”
“我管你是誰,你給我下來!”
前面這句話是在沖羽蹤吼,后面的半句,則是用刀指著楚御,不怕死的命令。
從楚御的名號打出來之后,就嫌少有人敢這般不自量力的朝著楚御指著刀。
楚御的眸子危險的瞇了起來,他打量了眼前的領頭人兩眼,在看到他滿手糙繭的時候,停頓的一秒。
隨后,便是毫無感情的一個字。
“殺!”
瞬間,羽蹤抽出腰間佩劍,直接抹掉了領頭人的脖子。
其余錦衣衛紛紛上前,將這些看到領頭被殺,像是瘋狗一樣的土匪,想要盡數斬殺殆盡。
這是一場壓倒性的斬殺,卿音在馬車里看完了一切,在看到那些土匪被處理的只剩下部分之后,方出聲開口了。
“就這么著吧,咱們也沒什么損失,剩下這幾個人也掀不起什么風浪。”
剩下的幾個土匪,被錦衣衛團團包圍。
楚御回頭看著掀開簾子,站在馬車上的卿音,漠然的勸告她這愚蠢的想法。
“幾個人也是禍根,你今日放了他們,明日便會出現更多向他們這樣的人?!?br />
“可他們都是些普通農民,不是嗎?”
卿音雖然知道自己出聲救下幾個土匪會顯得很白蓮,但是從這些土匪出現開始,她便一眼看出這些人不是真正的土匪。
因為除了那個領頭,其他土匪手中拿的多是鋤頭農具,身上穿的衣服也是縫縫補補,看上去并不強壯。
或許是因為糧食產糧不夠,家境貧寒受不起地主的剝削,才無奈占山為匪的吧。
卿音本著這樣的想法,從馬車上跳下來,走到楚御的馬下,仰頭看著他,說道:
“他們到現在應該知道了做土匪的后果,留下這幾個,也算是對這些人的警告。”
跟在卿音后面的青舒,看著自家小姐從剛才到現在的表現,并沒有開口阻止。
因為她看到了楚少使眼中的暗沉目光,便知道,接下來的時間里,小姐便回被現實再次教上一課。
原因為何?
那剩下的幾個土匪,原本已經被錦衣衛嚇得屁滾尿流,以為死期來臨,現在看到自己得到了緩機,根本看都沒看到為他們求情的卿音。
就像是瘋狂逃亡的匪徒,在得到一點求生機會之后,便拿起手中的武器,向周圍反擊。
嚇紅了眼的土匪,拿著手中的鋤頭一通亂砍,甚至有一人沖破了包圍,張牙舞爪的朝著楚御打殺了過了。
而站在馬下的卿音,無疑是土匪的首要之選。
卿音猛然回頭,在看到近在咫尺的猙獰面容時,心里一倏,眼睛猛然睜大。
一直關注著自家小姐打算出手的青舒,腳下剛動,便看到一抹白芒倏然閃過,沖向卿音的土匪便像是土豆一樣,被削了腦袋。
“噗通——”
那人栽倒在卿音面前,濺出的鮮血染紅了她的羅裙。
其余的土匪也在這短暫的時間中被消除干凈,隨后尸體被錦衣衛拉到了旁邊的河中,扔了進去。
卿音呆愣的回頭,看向救了她的楚御。
楚御卻是看都不看她一眼,本來不打算動手的他,嫌惡的將劍上的鮮血一把甩掉。
他居高臨下的蔑視著卿音,冷笑著說道:“婦人之仁!”
“你以為你出手救他們,他們便會心存感激?不通教化的匪民,你的話就像是在對牛彈琴!”
“抱歉,我剛才沒想那么多?!?br />
卿音猛然閉上眼睛,向楚御道歉,心中一陣懊惱與煩躁。
她剛才不過是想著這些人或許是一時走了歪路,殺雞儆猴之后,這些人該是明白了的。
卻沒想到……
“是我想太多了,給你添了麻煩!”卿音抿著嘴唇,為自己剛才愚蠢的行為買單。
楚御卻是嘲笑的搖搖頭,伸出劍柄敲了敲卿音的肩膀,讓她抬頭看著自己。
在看到卿音眼中的懊惱與后悔時,他冷然的輕嗤一聲:
“你不是再給我添麻煩,而是再給你自己!就你這種性子,用不了多久就會被那里人拆吃入腹!”
那里的人,楚御特地指了指京城的方向。
卿音敏銳的案件探查能力,就算是在男子之中也當是翹楚,但可惜就可惜在她是女子。
天生的憐憫則會她的能力,大大折扣,就算是再聰明又怎樣?早晚有一天,卿音會死在她這份該死的仁心之上!
“走了,你耽誤太多時間了!”
楚御沒再理會卿音,一夾馬腹,便先一步走在了前面。
徒留在原地的卿音,神色復雜的看著裙擺的血跡。
當馬車走來,青舒伸手接過她時,卿音看向身邊神色平靜的青舒,輕聲問道:
“你剛才沒有攔住我,就是因為你知道,接下來會是什么結果嗎?”
“是。”
青舒抬頭,平靜的對上她的眼睛,淡然的承認。
“小姐你太善良,不適合爾虞我詐的生活,你剛才說過,要我教你如何在京城中存活下去。”
她一字一句道:“這,便是第一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