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隨心想著剛剛自己和丫鬟佩兒的對話,到現在都還像是在做夢。
“佩兒,如今是什么時候了?”
“小姐,您是不是睡糊涂了,今天是民國十七年啊,再過一個月,就是您十八歲生日呢。”
佩兒雖然有一點疑惑,但是還是笑盈盈的回答道。
“那我爹娘呢?”
沈隨心突然激動起來,她充滿期待的看著佩兒,因為她突然意識到了一件事,那就是,爹娘還活著!
不等佩兒回答,沈隨心就急忙沖出了房間。
在她的記憶里,這個時辰,娘親應該是在房間里算賬呢。
“娘——娘——”
等到沈隨心氣喘吁吁的趕到娘親的正房,她扒著門框,看著里面正低頭算賬的母親。
只見她穿的 一身棗紅色的五鑲五滾的襖子,上面是絳紅色的牡丹花紋,鑲滾之外,下擺與大襟上是繁雜的對稱的牡丹花盤扣。
低低盤著的發髻上插著一枚梅花銀簪,看到這枚簪子,沈隨心的眼眶立刻就濕潤了。
在無數個日日夜夜里,自己就是靠著母親這唯一的遺物支撐著活下去的。
晨光之下,金色的陽光灑在沈夫人身上,讓她整個人都像是微微發光似的。
聽到女兒的著急的叫喊聲,沈夫人抬頭,連忙起身迎了上去。
“寶兒,怎么了,怎么頭發都不梳好就出來了,哎喲,你都快十八了,就該嫁人了,怎么還這么丟三落四的……”
沈隨心被沈夫人按在椅子上,拽著頭發盤著,雖然又是被碎碎念了,可是她心里只覺得酸酸脹脹的。
鼻頭又是一酸,眼淚終于沒忍住就滑落了。
她翻身一把抱住了自己的母親,“娘——我好想你啊——我再也不要離開你了!”
淚水浸濕了沈夫人的衣服,在她的深色布料上留下了一抹濕痕。
“寶兒,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哭了?誰給你委屈受了?”
沈夫人非常的焦急,她生這個女兒的時候已經是三十幾歲了,可以說是老來得女,所以嬌寵的不得了。
“沒事,娘,我就是做了個噩夢。”沈隨心趕緊擦干了眼淚。
自己重生了這種事情,說出來也不會有人信,又何必說出來讓娘親也煩惱。
輕輕的依偎在娘親的身上,聞著她身上好聞的味道,沈隨心只覺得心里安心的很。
太好了,娘親還活著,爹爹還活著,一切都還沒有發生。
既然上天給了自己這個機會讓自己重新開始,自己就應該好好的把握住。
突然,沈隨心的腦海中一閃而過了秦蕭楚的臉,她的心里好像被針尖刺了一下,臉都失去了血色。
死死的攥了攥手指,關節泛著青白之色,沈隨心深吸了一口氣,壓下了心里的痛楚。
過去的一切都過去了,只要自己不再和他牽連上,就好了,不是么?
回想起當初,自己就是在大街上被騎著馬的秦楚蕭看見,然后登門求親。
自己的父親再三婉拒,可是三天以后,秦楚蕭卻抬著八抬大轎把自己半搶半接的帶走了。
沈隨心不恨父親沒護住自己,也不恨秦楚蕭,重活一世,沈隨心只想好好保住沈家,和爹娘,好好的,安安穩穩的過一輩子。
“小姐,我們出去逛逛吧,今兒是花燈節,外面可熱鬧呢。”
傍晚,佩兒一臉喜色的說道,她等著這天都很久了。
可是聽到這個話,沈隨心臉色一白,她咬了咬嘴唇,搖了搖頭。
就是今天,只要躲過了今天,是不是一切都沒事了?
聽到小姐不準備出去,佩兒有些失望,但是還是聽話的退下了。
夜里,沈隨心死死的抱著被子,縮在床上,她盯著房間里的自鳴鐘,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她毫無睡意。
“當當當——”自鳴鐘突如其來的巨響讓有些昏沉的沈隨心一個激靈。
不知不覺,晨起的第一抹陽光照射進了房間里,點亮了整個世界。
沈隨心捂著嘴哭了起來,有一種如獲新生的舒暢。
自己躲過了,自己躲過了花燈節和秦蕭楚的相遇。
這是不是意味著,自己的,沈家的命運就可以就此改寫了?
有了興致的沈隨心,挑選了一件嫩黃色的碎花小洋裝,蹬著小皮鞋,又去找爹娘用早膳了。
沈夫人和沈老爺還覺得奇怪,最近自家這個女兒,也不出門去瘋玩了,性子沉穩了不少,就是用愛黏著自己。
夾著一個奶黃包,沈隨心吃的眼睛都瞇了起來,縱使后來跟著秦楚蕭吃過山珍海味,可是什么都比不上家的味道。
“寶兒,你再過兩個月就十八了,爹娘之前跟你說的親事,你看……”
舊事重提,沈夫人有些忐忑,之前自己一提這件事,女兒就發脾氣。
可是沒想到這次沈隨心卻歪著頭笑了,“好呀,女兒就聽娘的,娘讓我嫁給誰,我就嫁給誰。”
“傻囡囡,娘又不會害你,自然還是要你喜歡啊,你表哥小時候跟你感情多好啊,是不是?”
沈夫人以為女兒在賭氣,還是勸了幾句。
“就是,我看朗兒那個孩子就很不錯,留洋回來的,是個文化人,一表人才,很配得上你了,寶兒,你可不許胡鬧了。”
沈老爺卻放下手中的報紙,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鏡,略微板著臉。
“朗——表哥?表哥是不是叫沈朗?”沈隨心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她沒忍住問道。
沈夫人一臉笑意,她拍著自家女兒的手,“是啊,瞧你這記性,怎么不記得表哥的名字了,噢,也是,之前大家都是叫他的小名阿祖的,怪不得你沒反應過來。”
聽到這里,沈隨心的心里一陣翻騰,怎么會是他?
原來沈朗是自己的表哥?為什么他從來都沒有跟自己說過?
是沒認出來自己,還是故意瞞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