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蘭看在眼里,急在心頭,但卻又無計可施,只得看著孔綰被步步緊逼。
一切陰謀都淹沒在鼓聲中,除了在座的各位小姐,船舫上的人沒有一個看出端倪,原本女人的花拳繡腿就看不出殺機,因此只覺得攬月閣中的舞蹈越來越新穎刺激了。
舒蘭知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只得離開攬月閣,立即趕往老夫人的壽宴。
孔綰被逼得步步后退,現在兩人已來到欄桿旁。
顧清樂迅速掃了一眼夜凌湖,雙眸閃過殺機,立刻傾盡了所有的力量,全力朝孔綰推出一掌。
眼看這最后一擊就要得逞,誰知孔綰突然一翻身,顧清樂推了一個空,身子突然收不住,由著慣性撲向欄桿。
孔綰揚起唇角,手中豆粒輕輕一拋。
“砰——”
一聲撞擊聲后,鼓聲霎時一停。
“小姐——”丫鬟一聲大呼,狂奔而來,卻只能看著顧清樂的身子滑過眼前,直愣愣地墜下了夜凌湖。
“叮咚”一聲巨響,顧清樂便掉進了湖水中。
“清樂!”孔語瀅臉色一白,趕緊叫道,“她不會游泳!快來人下去救她!”
一時,只聽夜凌湖面不斷傳來落水聲,一番折騰,好不熱鬧。
事情變得超過了人們的預料,人們紛紛站在欄桿處往下看,神色各異,有的想要離開這個是非地,有的等著看好戲,而更多的卻是幸災樂禍。
對面的船舫上,看到這一幕,全都變了臉色,這跳舞跳得好好的,怎么就跳進湖水里了?
偌大的攬月閣,瞬間就亂作了一團。
很快,顧清樂被撈了上來,放在長榻上奄奄一息,臉色慘白,不知生死。
緊接著,搬救兵的舒蘭將老夫人請了過來,卻見到這一混亂場面,再看到長榻上的顧清樂,整個人都懵了。
眾女見老夫人來了,紛紛為其讓路。
老夫人愛孫心切,老眼有些昏花,剛開始還以為躺在長榻上的是孔綰,心頭一揪,走近一看,看到的卻是顧清樂,心頭又是一驚。
不待老夫人說話,只聽攬月閣下方,一聲痛呼,“樂兒啊——”
不見其人,先聞其聲。
很快,只見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男人匆匆跑上了樓,雙眼精亮,一張國字臉,虎背熊腰,身著黑色蟒袍。
雙眼四處一掃,立馬就看到了長榻上的顧清樂,當即三步并做一步地撲倒在她身邊,聲淚俱下地痛哭了起來,“樂兒!”
“人還沒死,顧丞相哭什么啊!”老夫人不滿地摸了摸耳朵,不待丞相發作,她看向身邊的孔語瀅,“去請大夫了嗎?”
孔語瀅立即點頭,“請了,正在路上。”
“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樂兒好好的,怎么會掉進湖里了?!”顧政榮老眼凌厲地瞪向渾身濕透的丫鬟。
丫鬟立刻跪在地上,一口咬定道:“是太尉府五小姐將小姐推下湖的!”
舒蘭臉色一白,老夫人眉頭一皺,眾人這才看向一直聲不開氣不出,此刻正靜靜坐在欄桿旁看風景的孔綰。
“孔綰?!”顧政榮當即指著她,怒道,“又是你!”
孔綰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轉過臉,看到人都來得差不多,這才起身來到屋子中間,乖巧地朝老夫人行了一個禮,麻溜地為她端來一把椅子,“奶奶腿腳不方便,怎么能讓您站著呢?快些坐下吧。”
“嗯。”老夫人點了點頭坐下。
顧政榮不待老夫人發話,當即跪在她面前,義正言辭道:“安稷公主,我們一家來為您賀壽,豈料小女突遭此橫禍。想必大家也聽到了,小女是遭到孔府五小姐的毒手,這才墜入了湖中,還請安稷公主為老臣做主,還老臣和小女一個公道!”
大部分人在屋子里沒有看到什么,見丫鬟這樣一說,都以為是孔綰將顧清樂推下了湖,畢竟剛才兩人的斗爭大家都看在了眼里。
老夫人臉色微沉,看向孔綰,“綰丫頭,你實話告訴奶奶,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見老夫人還自稱是自己的奶奶,孔綰心頭一暖,想來今天為她賀壽果真沒有白費,“顧小姐突然邀我共舞一曲,不料她舞得盡興,不小心從欄桿處掉下去了。”
這一番話,說起來傻子都不會信!
顧政榮當即暴怒,“五小姐,我家樂兒又沒有飲酒,如何能掉進湖水中?!你此番話未免太過可笑了!”
“這攬月閣的欄桿是有點低,這黑燈瞎火的,掉下去也不是不可能。”老夫人睜只眼閉只眼道。
孔綰一聽,差點“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不愧是疼她的老夫人,挺有意思的。
顧政榮一愣,身邊的孔馨卻是眼色一毒,一臉的不滿,“奶奶,您這心未免也偏得太厲害了!這五妹都犯下殺人放火的滔天罪孽了,您居然還包庇著她......”
“你給我閉嘴!”老夫人冷冷一掃孔馨,孔馨努了努嘴,咬牙切齒地閉上了嘴。
“你說綰丫頭推的人,有什么證人?”老夫人看向跪在地上的丫鬟。
丫鬟埋下頭,“奴婢親眼所見,是五小姐推小姐下去的!”
孔綰好笑,淡淡反問道:“據我所知,你當時還在鼓架旁擂鼓,這么遠的距離,是如何看到我推顧小姐下去的?難道你是千里眼?”
丫鬟一咽,頓時說不出話來。
就在這時候,大夫終于趕了過來,顧政榮立刻將人抬到了內屋診治。
而此時,另一隊人也趕到了攬月閣。
來人是一位風燭殘年的女人,臉皮有些下垂,面無表情,一雙眼嚴肅而刻板,穿著打扮一絲不茍,端著一副威嚴的架子,上了閣樓以后,首先是來到老夫人面前行了一禮,隨后才低聲向孔語瀅了解了大致的情況。
此人正是適才大家口中的大夫人,閻如冰。
“老夫人,您看此事怎么處理?”她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淡淡地瞟了她一眼,“不過就是一場意外而已。”
閻如冰點了點頭,“可是聽語瀅說,好像此事并非是一場意外。”
“怎么?”老夫人不滿地杵著拐杖看向她,語氣怪異道,“一個個的胳膊肘都開始往外拐了?我老婆子這才發現,原來都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老夫人莫生氣,”閻如冰解釋道,“老爺現在還在船舫招呼客人,所以請您過去繼續壽宴,這邊的小事,如冰來處理就好。”
“我孫女要被人冤枉了去,我老婆子現在沒有心情壽宴了。”老夫人嘆了一口氣,仿佛受了委屈的是她。
這時,內屋中,顧政榮一臉黑沉地走了出來。
閻如冰見罷,問道:“丞相大人,令千金有無大礙?身體如何了?”
“哎!”顧政榮袖子一甩,坐到凳子上,氣悶道,“大夫說小女性命無憂,很快就能醒來,可是額頭破了相!”
“令千金遭此劫難,我亦非常痛心,”閻如冰寬慰道,“丞相大人請放心,此事我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給丞相大人一個交代。”
說罷,她看向在座的眾人,威嚴的聲音傳遍閣樓,“你們當中,有沒有人看到事情的所有經過?到底是顧小姐自己跌落湖里,還是五小姐推的,一定要實話實說!”
話音一落,人群中突然跪下了一名丫鬟,此人孔綰熟悉,正是跟在孔語瀅身邊的貼身婢女。
“我有跟著出去,我親眼看見是五小姐推了顧小姐入湖!”她膽戰心驚地重復著當時的情景,“只見顧小姐舞技更勝一籌,五小姐便心生妒忌,所以故意將之引到欄桿處,然后趁大家不注意,將顧小姐推入了湖水中!”
顧政榮聞言大怒,“兩月之前,你孔綰見過小女璃兒一面后,璃兒就蹊蹺地中毒身亡,我無能為璃兒抓到你的罪證,想不到一月不到,你竟然又將我樂兒推下湖去!你這女人小小年紀就如此歹毒,究竟安了什么心?!”
孔綰至始至終都沒有太多表情,淡淡地看著這些人栽贓陷害她,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大夫人閻如冰看向老夫人道:“老夫人還是回到船舫上去吧,莫要讓這丫頭傷透您的心。”
老夫人瞪了一眼閻如冰,不相信地看著孔綰,“綰丫頭,你沒有推顧小姐就吭個聲!”
孔綰道:“這丫鬟說看見我推的,可是我剛剛根本就沒有發現她!”
就算她此時說出真相,是顧清樂想要將她推入湖又如何?說那擂鼓的丫鬟使了詭計又如何?說出來同樣沒有人相信,反倒像極了借口,還不如見招拆招,看她們怎么玩!
“你這是在狡辯!”顧政榮怒道,“安稷公主,您再如此無理袒護您的孫女,老臣不介意明早就上朝遞給皇上奏折!請大理寺來為老臣主持公......”
“哈哈哈......”
忽然,一陣肆無忌憚的笑聲從閣樓下響了起來。
顧政榮的說話聲突兀地被打斷,想要喝斥是誰這么沒有禮貌時,只見雕花門前,一個張揚怪異的男人,突然懶洋洋地靠在了門旁。
一見此人,孔綰眉頭頓時一皺。